他們走到這一日,何其不容易。
如果宇文鐸出了什麼事,她是活不成的。
郎璇又默默祈禱,如果真有什麼劫難,她愿意幫他承擔;如果他自己在劫難逃,那她只祈求上天,能留他性命。
只要他活著,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愿意陪著他。
上天啊,聽到您虔誠的信徒卑微的祈求了嗎?
求求您了,拜托拜托。
看著郎璇日漸消瘦,嫣然開解她:“嫂子,你別擔心啊!這是咱們乘勝追擊,實在不行,不追了就是,沒有多少危險的。”
被痛打落水狗的,不是她大哥啊!
郎璇嘴上說知道了知道了,但是心里卻一直擔憂。
好在凜凜過幾日就有信件回來。
雖然只有只言片語,但是郎璇把那幾行字貼在桌上,翻來覆去地看,伸手摩挲,竟然把紙都摸出了毛邊。
兩個月后,時間進入臘月,她盼來了心心念念的大捷消息。
凜凜告訴她,瓦剌被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只有不足兩萬人,丟盔棄甲的逃跑,其他人要麼被殺要麼被俘。
凜凜還告訴她,他已經快馬加鞭地帶人往回趕了。
他要先回來見她!
郎璇覺得等待的每一時每一刻都很難熬。
不過真好,他安然無恙。
現在已經是臘月,他們這個年,要在遼東過了。
他十五整歲了。
過了年,開春之后,她也到了及笄的時候。
不知道到時候,他們在遼東還是回了京城。
不過無論在哪里,她都充滿了期待。
嫣然大大咧咧地對郎璇道:“你看嫂子,我就說吧,根本不用擔心。”
郎璇笑道:“你說得對,是我杞人憂天了。”
——只要他能回來,別說承認自己錯了,她什麼都能做!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凜凜即將回來的時候,突然生出了變故。
高麗傾全國之力出兵兩萬,攻到城下。
很顯然,城里出了叛徒,有人知道城中兵力緊張,所謂的六千將士,還有一半是受過傷的。
郎璇又急又怒。
趙英珠怎麼回事?
這次命令出兵的,是趙英珠那個廢物男人。
趙英珠這輩子,為什麼還沒有把他給滅了,能讓他如此囂張!
而其他人,則感到震驚。
因為之前高麗確實打起來了,但是明明是趙英珠爭權奪勢之戰啊。
怎麼這些人,現在不打了,來攻打中原了?
廢物覺醒?
嫣然也很著急。
崔小球道:“我倒是覺得,像趙英珠的手筆。”
“她瘋了,敢來攻打中原,不是自取滅亡嗎?”
“不是趙英珠讓他們來攻打中原,而是趙英珠,把他們引到這里來的。”
瘋狗是被趙英珠放到這里來的。
高麗皇帝現在心中的想法是,你不仁我不義。
你們竟然幫我那個廢后,想要把我廢了,那我臨死也要拉你們墊背。
于是就有了這場近乎瘋狂的戰爭。
這些原本也沒什麼,畢竟錦州城易守難攻,區區兩萬兵力,不算什麼。
然而問題就在于,凜凜帶著兩千精兵先行折返,被高麗人發現了行蹤。
這些人,去攔截凜凜了。
凜凜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也不會正面對上。
他領兵后退,去往大部隊靠攏,然而高麗人瘋狗一樣,窮追不舍。
嫣然這邊已經得到消息,心急如焚,想要帶兵出城接應大哥。
“高麗人算個屁!給我三千精兵,大哥帶了兩千,我們前后夾擊,未必不能戰勝他們!”
崔小球勸她慎重。
嫣然著急了:“可是大哥怎麼辦?我總不能不救大哥吧!”
“不行!”郎璇道,“不準走。”
宇文鐸說過,守城之兵,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動。
她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她要聽他的話,哪怕她自己的心都已經在滴血。
“嫂子?”嫣然不敢置信地道,“你竟然會反對!如果大哥出事的話……”
“怪我。”郎璇幾乎要把嘴唇咬破,“不能開城門!如果開了城門,再有瓦剌殘部或者高麗,或者其他任何想不到的部落來入侵呢?整個錦州都要廢了!”
這是一城的百姓,她不能拿著他們的性命開玩笑。
雖然這麼做,宇文鐸會置身危險。
雖然這麼做,就算他安全歸來,恐怕對她,也會有隔閡吧。
她放棄了救他,是她放棄的!
“可是如果就差我們這一點點救援,大哥出事怎麼辦?”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郎璇拿出了凜凜的太子之印。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后悔,但是她知道,如果宇文鐸在,定然還會要他以錦州城為重。
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她就陪著他去!
郎璇堅持守城不出。
嫣然后來不知道為什麼,也改變了主意,不再來和她吵,反而安慰她,情況一定會好起來的。
郎璇麻木地點頭,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回來了,回來了!太子凱旋了!”
凜凜大步進來,一把把郎璇撈起來,緊緊抱到懷中。
他說:“完璧歸卿。”
他的聲音熱切而激動,溫柔而繾綣,把郎璇心中的所有擔心,瞬間融化于無形。
“對不起,對不起。”郎璇靠在他懷中崩潰大哭,“對不起,沒有去救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乖乖,乖,不哭不哭。
是我要不開城門的,怎麼會怪你?是要謝謝你,謝謝你幫我守住了這一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