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驚著人,皇上和皇貴妃來看望廢后,你在前面帶路。”福安隨意掃了他一眼,冷冷道。
“咯吱”一聲,一扇年久失修的門被打開,發出沉重而破舊的聲音。謝瑤蜷縮在床上,僅有的一床被子將自己包裹嚴實。聽到開門的聲音猛地從夢中驚醒,或者說從噩夢中解脫出來。
“誰?這麼大膽,竟敢私闖本宮的房間!”
福安率先將房間內唯一的蠟燭點燃,然后帶著所有人退出房間。
黑暗中點點火光將房間籠罩,蠟燭頂端跳躍的小小火蛇,暈染出暖色的光焰。
待看清楚來者何人,謝瑤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她掀開被子走下床,福了福身,道:“不知皇上和皇貴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望恕罪。”
謝瑤已被貶為庶人,按理應該行叩拜大禮,但她只是淺淺的俯了下身,依然梗直了脖子,就像是她那永不服輸的性子,絲毫沒有低頭的意思。
“走到今天的地步,你后悔嗎?”楚嫣然環視著整個房間,連整潔都談不上。這樣的敗落,身邊連伺候的人都沒有,對于謝瑤這種養尊處優的人,這樣的地方對她也是一種折磨。
“你是來看本宮的笑話的?”謝瑤冷冷一哼,無所畏懼的直視著楚嫣然的眼睛,迸射出如尖刀般鋒利的眼神,“本宮只是后悔做的不夠狠,沒能和你同歸于盡。本宮當時就應該看著你血崩而亡,讓你一尸兩命!”
“毒婦!”楚離歌頓時大怒,劈面就朝她臉上扇了一巴掌,清脆響亮的聲音未絕,楚離歌又補上了一腳,直接將謝瑤踹到桌子旁邊,她的額頭恰好撞到桌子的一角,霎時間鮮血盡流。
楚嫣然連忙拽住楚離歌,驚呼道:“離歌!”
“哈哈哈哈,毒婦?皇上,臣妾和您十年夫妻,最后在您心里也不過是個毒婦。”謝瑤如同瘋魔了一般,不顧額頭上的血跡,哈哈大笑起來。繼而目光似要噬人一般,如尖銳的釘子死死的打在楚嫣然身上,臉上帶著無盡的嘲諷笑意,“呵,臣妾何曾在您心里有一刻的停留?您的心都被這個女人給填滿了。”她捂著半張臉,唇邊有鮮紅的血珠沁出,手指順著臉頰抹去那唇邊的血跡,轉而看向楚離歌,含著恨意,“臣妾不是輸給了楚嫣然,是輸給了皇上您。”
“你是輸給了你自己!若是你安安分分的做你的皇后哪有今日的苦果?我本無意與你爭什麼,入宮后雖行事張揚卻不曾對你不敬。我敬你是皇后,處處對你禮讓有加,孟思喬對你挑釁不恭,哪次不是我為你說話?沒想到我有了身孕,第一個出手的就是你!”楚嫣然提起昔日之事,如鯁在喉,滔天的仇恨湮沒她的心。想起四年前的事,仿佛就像發生在昨天,她輕顫的手指無力的指向謝瑤。就是她指著的女人,第一次讓她失了那個孩子,第二次又差點要了自己和云朵的命。
“安分?楚嫣然,本宮是說你天真還是該說你傻?在這皇宮里只有爭斗哪有安分?你無意爭,但有人卻想把你捧上去!”謝瑤緩緩的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楚嫣然身邊,詭異一笑,掃了眼楚離歌,道:“孟思喬無子無寵,只有孟太后的一心扶持,終究成不了大器。你卻不一樣,你有絕世的容貌,高貴的出身,從你進宮起本宮對你的忌憚就比孟思喬要多得多。
只是你的受寵程度卻出乎本宮的預料,皇上專寵于你,不得不逼本宮先下手為強!只不過你那個庶姐卻像是老天爺特意安排到本宮身邊似的,本宮正好借她的手除掉你的孩子,還順手將所有的一切推到孟思喬身上。”
楚嫣然與謝瑤相差十幾公分,此刻正俯視著她,她急促的呼吸顯示出她此刻的憤怒。看著這張死到臨頭還挑釁的面容,楚嫣然伸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咬牙切齒,似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喝道:“賤人!”
“別跟她廢話!”楚離歌拉著她遠離謝瑤,生怕這個瘋女人做起更加瘋狂的事。他環住楚嫣然把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向外喚道:“福安,將朕準備的毒酒拿來。”
福安從徒弟的手中接過盛著毒酒的盤子走進房間,端著頭頂對著謝瑤,恭謹道:“這是皇上一早就讓人準備好的,請您上路吧。”
謝瑤癡癡的看著那雕花琉璃酒壺,“咯咯”的笑起來,像是個涉足未深的小女孩,逐漸地,笑容慢慢收斂,兩眼澄明清亮,隱隱有傲然不群之氣,她輕蔑的看著福安道:“一個閹人如今也敢對本宮發號施令?”
“奴才雖是個沒根的,也知道善惡終有報。謝庶人蕙心蘭質怎麼連這樣淺薄的道理都不明白哪?”福安態度恭敬,絲毫沒有因為謝瑤說出侮辱他的話而有任何不敬。
搖曳的燭光晦暗不明,簇簇燭光照應在謝瑤的臉上,淚水從她那空洞的眼窩中緩緩瀉下,連珠般順著臉頰越過下顎滴到地上,瞬間被地上的灰土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