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衣看了一眼門外,隔著簾子仿佛都可以看出阿三的輪廓,那條影子,漸漸的和她記憶當中的貼合在一起。
那一年,蘇南衣和顧西成一起去賑災,隨行帶的人不多,只有幾個護衛和兩個醫童,除此之外,就是顧西宸帶的一個貼身太監。
自從顧西宸對蘇南衣表白之后,他的身邊就再沒有過女子,無論是丫鬟婆子還是別的什麼,反正都換成了男的,護衛自然是男的,連身邊伺候的都成了小廝或者是太監。
蘇南衣清楚的記得,當時那個貼身的太監叫于公公,他和顧西宸的生母關系不錯,據說是同鄉。對他們母子也十分的忠心,所以顧西宸但凡外出,需要人伺候的時候,一般都是由他跟著。
因為顧西宸的關系,于公公對蘇南衣也非常好。
蘇南衣也從來沒有因為他是一個內侍太監就看不起他,更沒有把他當奴才看,呼來喝去,而是把他當成一個長輩。
賑災本來就是一件費神費力的事情,他們還來不及休息就又被召回,回城途中,可謂是勞累不堪。
偏偏就在那一夜,忽然有強盜來犯,那一晚上蘇南也感覺到特別的疲倦。平時在外過夜十分警惕的她,居然睡得很沉,等她發現的時候,對方已經殺到了面前。
眼看著刀光逼近,是于公公擋在了刀前,替她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擊。
看著于公公倒在血泊中,蘇南衣才猛然驚覺,大聲叫著顧西宸,顧西宸也滿身是血,沖到她的帳篷里,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大驚失色。
縱然蘇南衣再不情愿,于公公最終還是傷重不治身亡。
隨著這件事情的發酵,很多本該水到渠成的事情也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有了其他的走向。
比如說,顧西宸本來和蘇南衣說好,這次賑災成功回京之后,他就公布開他們的關系,并向皇帝請旨,要和蘇南衣訂婚,娶她為妻,讓她名正言順。
但是遭遇了這件事情,先不說,他們倆已經沒有了這份心情,皇帝聽說之后也大為震怒,尤其是于公公身為內侍太監。為救蘇南衣而死,雖然只是一個太監,但到底是代表了皇家。
別說允許她和顧西宸訂婚,就連給蘇南衣賑災有功的賞賜都削減了幾分。
但當時蘇南衣并不在意這些,她自責的是,于公公因自己而死。
按說蘇南衣已經見慣了生死,身為醫者,她救活了很多人,但是無力回天的也見過很多人喪生。
可是,于公公終究是不同的。
她已經把于公公當成了長輩,家人,而對方又那麼死在她的面前,她卻無能為力,這份自責壓在她的心底,讓她很長時間都郁郁不安,那段時間更是很少出門。
而顧西宸也因為這件事情讓皇帝不滿,很長時間自顧不暇,看她的次數也很少。
本來以為這件事情永遠不會再提起,特別是蘇南衣重生以來,她心心念念的除了父母的安危,就是云景的病情。
至于找顧西宸復仇,她需要等到回京之后,治好了云景,羽翼豐滿給再給對方致命的一擊。
像于公公這樣的人,他已經不會再去想起,可誰知道,就在今天,這異國他鄉,忽然之間,這樣一張臉撞進了她的眼睛里。
那些過往的事情忽然就呼嘯而至。
沒錯,這個阿三和于公公有同樣的一張臉,雖然時隔很久,但是蘇南衣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蘇南衣不相信什麼兩個人長得很相似的那一種說法。
無論是走路的姿勢,還是那因為常年彎腰低頭而導致的圓肩,都無一不在告訴她,眼前這個阿三,就是于公公。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轉頭迎上夏染關切的目光,低聲說道:“這個阿三是來自宮里的。”
夏染點頭,“我知道,剛才莫掌柜已經說了。”
蘇南衣眼睛盯著他問道:“那你知道,他原來在宮里是跟著誰的嗎?”
夏染搖搖頭。
蘇南衣繼續說,“他是顧西宸的人。”
夏染眼睛豁然一睜,腦子里激蕩著全是蘇南衣的這一句話,一時也說不上話來,他也驚得不輕。也就明白了剛才為什麼蘇南衣會有那樣的反應。
然而蘇南衣還在繼續說:“更為奇怪的是,當年我是親眼看到這個阿三死的,而且就死在我的面前,還是為了我去死的,是不是很可笑?”
夏染瞇著眼睛看著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來表達自己的震驚。
蘇南衣仍在繼續,“的確是很可笑啊,就因為他的死,讓我沒有了心情,而顧西宸也說。把向皇上請旨給我們賜婚的事情暫時放一放,我當時還感覺如釋重負,畢竟一條人命當面,誰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就這麼跨過去訂婚。更何況,因為這件事情,先皇也十分的惱怒,那時候即便是提了也是碰釘子,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夏染聽得咬牙切齒,沒錯,那個時候顧西宸一直強調他要低調,不作事則已,一做事就是要成功,把好的一面展示給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