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出了一口氣,身體不斷的往后縮,“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你認錯人了,我不知道什麼于公公!
”
蘇南衣笑了一聲,對他的裝瘋賣傻嗤之以鼻,“怎麼?當年對主子忠心耿耿的于公公,現在卻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了?你的舊主子現在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你難道不想回去和他相認嗎?”
于公公瘋狂地吞著唾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舊主,什麼于公公!我根本不知道!
”
他努力保持著鎮定,反正事隔多年,已經無從查起,這里的每一個人都不知道他的過往,這些年,他掩藏得很好,也從來沒有露出過任何馬腳。
面前的這個陌生的年輕人,不論是從哪里道聽途說,反正不可能有真憑實據,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認,別人就不會知道。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蘇南衣二話不說,手中的匕首就沖他揮了過來。
他猛然一閉眼睛,以為自己死定了,然而。,預想中的痛感卻沒有來,反而感覺到有一絲涼意,只聽得呲啦一聲,身上的衣袍被割裂,露出赤裸的上身來。
在跳躍的火光里,他身上的一切都一覽無余。
蘇南衣轉到他的身后,眸子猛然一縮,雖然已經確定,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他身上的那一道傷口時,心頭還是狠狠的一揪。
已經埋在歲月里的過往,那些以為不會再回想起的往事,忽然之間又都沖到了眼前,她感覺眼睛有些發澀,發酸,一股氣哽在了咽喉,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夏染大步走過來,輕輕拍了拍蘇南衣的肩膀,無聲地給她安慰。
蘇南衣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心情,再睜開眼睛時,眼底已經是一片清明。
她的刀尖兒在那處刀疤上輕輕劃過,“如果你不是于公公,那你的這道傷疤是從何而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是你以死遁逃,從此隱姓埋名的那條傷疤吧?你可真行,對顧西宸是忠心到了極致,為了他,寧可受這麼重的傷,以死來逃脫,在這里潛伏這麼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你到這家糧店來恐怕也不是偶然吧?”
于公公的呼吸急促,手指緊緊的握起,他現在被綁著無法動彈,若是可以動,肯定會心虛的發抖。
他沒有想到,蘇南衣會用這種方法來證實他的身份。
他咬了咬嘴唇,痛楚和血腥味兒讓他努力的保持著最后的一絲鎮定,他短促的笑了一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條傷疤是我在來蒙林的時候,在路上遇見了強盜,被他們砍傷的,差點要了我的命,我命大,沒死成,就跑到這里來混口飯吃。”
“我一時財迷了心竅,和那個家伙達成協議,想著逼莫掌柜盡快開門做生意。我本來沒有想著要他的性命,就是想嚇一嚇他,讓店里亂起來,等他過一段兒我再給他解毒。
誰想到你們插手了,我就不得不找一個替罪羊,二掌柜的平時就跟我不對付,我看他不順眼,自然就由他來做了,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我干的,我認!至于你說的什麼于公公,我沒有辦法承認!”
他說到這里,一咬牙也全都豁出去了,“沒錯,我的確是沒有生育的能力,但那又怎麼樣?我小時候家里窮,差點餓死,沒辦法,就想著入宮做太監,可沒有想到,沒有被選上,條件不符合就又被打發了回來。
如果這也算是什麼罪過,那我無話可說!”
聽著他這一番強辯,蘇南衣也沒有反駁,緩緩地又轉到他的身前,蹲下身和他對視。
這雙眸子極其漂亮,黑沉沉的閃著幽冷的光。
于公公只覺得這雙眼睛像是有些魔力,讓人忍不住要深陷其中,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說實話,一定要撐住。
蘇南衣盯了他片刻,緩緩說道:“于公公,你還記得蘇南衣嗎?”
這個名字一出口,于公公的臉色頓時變了,像被雷擊中,他臉色慘白,剎那之間就失去了血色,整個人猶如一個被紙糊的假人,渾身顫抖,好像是失去了控制。
蘇南衣看著他的臉色,慢慢的勾起嘴角,笑容緩緩地放大,這一刻于公公的眼中看來,無比的驚悚。
他想往后退,但是身子僵住,血液也像是被凝固,凍成了冰,心跳都險些停止。
“你可知道,就是因為你的假死,蘇南衣難過了許久,自責了許久。而你,和顧西宸定下的計謀,無非就是想著利用那一次的事件,讓她不能和顧西宸在一起,不能名正言順地成為王妃,因為什麼呢?因為她一開始就只是顧西宸的棋子,不過就是他奪嫡大棋盤上的一粒棋子。”
棋子,兩個字,從蘇南衣的嘴里說出來,帶著無盡的譏諷,像耳光一樣打在于公公的臉上。
于公公的嘴唇顫抖,搖了搖頭說:“不!不是的!不是這樣……”
夏染在一旁忍無可忍,他知道,對于蘇南衣來說,有關于顧西宸的一切,都像是舊傷疤在蘇南衣的身上心里結了痂,又揭開,再次結了痂,再次揭開,無休止的反復,直到鮮血淋漓,永遠不能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