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涕眼淚都糊在九娘身上臉上,平日千嬌百媚的一張臉又紅又腫,完全看不得了。九娘有些不習慣別人這麼親近,又有些感動,看到她的邋遢臉又想笑,只伸手拍拍她的背:“讓姨娘擔心了,是我不好。”
一邊的十一郎卻又嗷的一嗓子沖了過來:“九姐!九姐!”杵著大腦袋硬要往九娘和林氏之間擠。
程氏看著這一幕母女姐弟情深,格外錐心地難受。她本想著慈姑肯定能領回九娘,只要人回來了,就是小事。這才讓人攔著林氏,免得她將小事鬧大。等她細細問過四娘七娘連翹,就更不能張揚了,丟了九娘,明明是陰差陽錯,可偏偏三姐妹在學里起了那麼大的風波,萬一被人按上個嫉妒賢能、故意遺棄幼妹的罪名,不僅七娘這輩子完了,她自己和三房也沒臉。誰想到慈姑回來竟沒有找到九娘,林氏就發了瘋一樣沖到翠微堂來,硬生生把小事變成了大事。她被老夫人斥責不說,還被呂氏冷嘲熱諷到現在。
陳太初上前行禮道:“都是太初的不是,先前我看著她一個人坐在觀音院門口,因只見過一面,不敢相認。后來看她一直沒有家人看護,才上前一問,竟真是三叔家的九妹。回來太晚,累得翁翁婆婆和各位叔叔嬸嬸擔憂,還請見諒。只是妹妹一路肚子疼得很,還要請個大夫來看看。”
上首的老太爺氣得半死,他剛剛讓人拿了老大的名刺去開封府打招呼,現在趕緊又讓人去追回來:“胡鬧!這孩子真是胡鬧!怎麼一個人跑出學堂了?為什麼不跟著你姐姐們?”
老夫人卻只跟陳太初說話:“太初啊!多虧你了,要不然指不定要出幾條人命官司。九娘,先謝謝你陳家表哥。”
林氏這才驚覺自己失了禮數,嚇得趕緊松開九娘,原地跪伏在地,不敢出聲,肩頭還都抖動著,這次卻是喜極而泣。
九娘上前道了謝。
老夫人說:“今天可巧二郎在宮中值夜,太初既然來了,又幫了這麼大的忙,且就住下來,就在二郎房里睡,貞娘,你帶太初去。”
陳太初知道老夫人不想自己聽到孟家的私隱,剛想回絕了直接告辭,一轉眼,看見那跪著的小人兒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自己,滿是期盼。竟口不由心地應了下來。
下首跪著的四娘和七娘也松了一口氣,可知道是陳太初帶九娘回來的,又都茫然不知所措,面面相覷。四娘咬了咬牙,死命捏住腰間的絲绦,有一股說不出的難受彌漫上心頭。
程氏趕緊讓梅姑去安排請許大夫。貞娘行了禮,帶陳太初出去了。侍女們趕緊將大門緊閉起來。
老太爺眼珠子一瞪:“九娘!明明早上姐姐們還交待你好好等著,你怎麼一個人跑了?”
老夫人柔聲道:“你這麼大聲做什麼?難道她想走丟不成?別嚇壞孩子了。”她朝九娘招手:“阿妧,來婆婆這里。好了,四娘七娘也過來。”
“九娘,你說說為何沒和姐姐們一起回來?”老夫人柔聲問。
九娘仰起小臉:“下學的時候,李先生請我去吃四川乳糖了。”她拿出帕子遞給老夫人看:“這個,可好吃了。我回了課舍,沒找到連翹,也沒找到姐姐們。”九娘回頭看看跪在院子里狼狽不堪的連翹:“后來我就自己出去。
姐姐們都不在。車子也不在。我就想自己走回來,結果不認得了。”
老夫人并不再問四娘七娘,只讓把連翹領進來,說道:“老三媳婦把她的身契拿了,知會牙行來把她領走。這麼不上心的女使,險些害了我家九娘的性命!”
連翹嚇得癱軟在地,要是背著這樣的罪名被牙行領回,生不如死。她急哭道:“老夫人饒命!娘子饒命!奴沒有!奴不敢!奴找了很久!找不到,有個小娘子指給說九娘子已經先走了,這才——”
老夫人喝道:“一派胡言!你身為貼身的女使,竟然連小娘子在哪里都不知道?上個月你就侍候不周,小娘子發熱了三天,你一無所知!懲戒以后還不知悔改!”
連翹哭著說:“奴問了娘子們的,奴哪敢做這個主?七娘子救救奴!四娘子救救奴!”
老太爺霍地站起來:“你身為九娘的女使,竟敢把小娘子弄丟了,還這麼多藉口胡話,來人,先拉下去打上二十板子再讓牙行來領人!”
七娘卻大聲喊起來:“翁翁婆婆!你們別冤枉連翹!這事我們一點錯也沒有!”
滿堂的人都看向七娘。程氏只覺得一陣暈眩,氣血上涌,看著對面的呂氏一臉的不屑,死命壓住。
七娘咬咬牙,轉頭瞪著九娘:“我們等了你那麼久。有人告訴我們說你先走了,我們這才一路找回來的。回來后慈姑就去找你了,你自己跑出學堂,為什麼要責怪連翹?責怪我們?”
九娘側著頭想了想:“我沒責怪連翹,也沒責怪姐姐們啊。是我沒找到你們啊。”她朝老夫人笑了笑:“婆婆,連翹沒有在課舍等我,恐怕是和我走岔了。
姐姐們沒有等我,也是別人指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