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精光閃閃的眸子轉了一圈:“還請諸位小郎君小娘子稍安勿躁。”
趙栩卻旁若無人,徑直走上去,拔出那把沾滿了羊油的短刃扔在一邊,檢查起那只羊腿烤熟了沒有。
蘇昉吸了口氣:“各位,還請原諒蘇昉則個,實在有要緊的事,請容我用一下里間和故人說幾句話。”
孟彥弼年紀最大,他無奈地點了點頭,接過九娘。九娘眼睜睜看著蘇昉團團作了一揖,進了里間關上了門。那兩個大漢卻守在了門口。玉簪湊過來,默默牽住九娘的手。
九娘掙開玉簪,實在忍不住朝房門口走了兩步。一個大漢臉上帶著笑,卻往前擋了一步攔住了她:“小娘子還是坐著的好。”說話間,手下已毫不客氣地將她推了開來。
九娘踱到那烤羊腿的長案邊,緊絞著手。趙栩垂眼斜了她一眼,見她小嘴已經發紫腫了起來,上嘴唇皮也朝外翻著。雖然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還是冷哼了一聲:“真丑。”
九娘哪里有心情管他,眼睛依舊盯著那門口,小手指用力得發白。
趙栩忽地低了頭湊到她耳邊:“你不放心你表哥,所以想偷聽?”
九娘一驚,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她擔心蘇昉會被誤導,有了張子厚的介入,很難說會發生什麼。
趙栩挪開眼依舊看著那羊腿,手下卻將一樣東西收入袖中,才低聲說:“叫人。”
啊?
九娘回過神來趕緊輕輕喊了聲:“表哥——”那哥字極輕。
雖然聽起來還是很像“不要”。趙栩還是覺得心里舒服了不少,又嫌棄地瞥了九娘一樣,鼻子里哼了一聲。
他走到陳太初孟彥弼身邊,朝他們使了個眼神,便走到一個大漢面前,他揚了揚下巴問:“就是你,剛才綁了我的人?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的人?剛才那個要下樓叫人的小娘子?你又是誰?那大漢也是一愣,下意識地看向玉簪。
陳太初和孟彥弼卻猛然撲向另一個大漢,孟彥弼直踢那人下盤,陳太初卻伸手成爪,直朝那人喉間而去。
這人一分神,剛在猶豫是要去幫忙還是先收拾面前的小郎君,卻覺得腰間一硬,低頭一看,一把短刃抵在了自己腰間。面前這個好看的不像話的少年正勾著嘴角輕笑道:“別動哦。”他手中拿著的,正是那把先前插在羊腿上的精鋼短刃,還閃著油光。
兔起鶻落,不過幾霎。九娘和玉簪瞠目結舌地看著方才兩個大漢已經被他們三個按在地上,反綁了雙手,堵上了嘴,猶自在不停地掙扎。
玉簪驚喜莫名:我家二郎原來不止是神箭手,拳腳功夫竟然這麼好!還有陳衙內,身手快到看不清,可怎麼那麼好看!打架也這麼好看!就是那個子最小的六郎君雖然有些勝之不武,不過偷襲有用就行,活該,誰讓那家伙剛才擰得我胳膊疼死了!
趙栩隨手一腳將他制服的大漢踹了個狗吃屎,朝九娘招招手。那人滿面震怒,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個小孩子給收拾了。他掙了幾下,卻只能就地滾了兩滾,和陳太初孟彥弼捆住的同伴滾作了一堆。
九娘雖然覺得趙栩這動作有些熟悉,但也來不及想什麼,趕緊跑過去。
她剛將小耳朵緊緊貼在門上。臉邊一熱,卻是趙栩也彎了腰皺著眉湊了上來,貼在門上側耳傾聽。
九娘剛皺起眉頭,頭上一暗。陳太初和孟彥弼竟也湊了過來。
她剛要用力推開他們,卻聽里面晚詞的聲音說道:“張大人他只問了奴三件事:一是為何奴和晚詩會被趕出蘇府變成賤籍;二是娘子的藥都是誰煎的;三是你爹爹和你姨母——”她停下口,張子厚問的是蘇瞻和王十七娘何時有了首尾,這話,在孩子面前自然說不出口了。
里間的蘇昉臉色煞白,他想要問許多事,雖遠不如張子厚這三句驚心動魄一針見血,可這三件事,卻也是糾纏他至深的,后兩件甚至他想都不敢想。
外間的九娘的心也陡然加速,張子厚此人極為偏執,和蘇瞻反目后勢同水火,他難道要借自己的死做什麼文章?
九娘看著幾乎和她臉貼臉的趙栩也皺起了眉頭,轉過眼來和自己大眼瞪大眼。他如水的瞳孔著也倒映著自己的小臉,和他同樣臉色古怪,也帶著一絲厭惡。
忽地雙耳被一雙溫熱干燥的大手蓋上。九娘仰起小臉,看到陳太初溫和地對自己搖搖頭。
陳太初示意九娘快隨自己避開。九娘卻扭扭頭,掙開他的手,繼續貼在門上。陳太初看著她和趙栩專注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
九娘心中翻騰不已,晚詞晚詩竟是被趕出蘇家還被判為賤籍?她的藥?張子厚這是懷疑自己的死因?可他為何會做此推斷?又是怎麼知道阿昉在找她們?
里面晚詞的聲音雖然輕,卻很清晰:“奴和晚詩想來想去,恐怕是因為晚詩聽到了不該聽的話。”
九娘和趙栩齊齊屏住了呼吸,往門上又湊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