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一聲嚎啕大哭。玉簪尖叫起來:“裂開了!嘴上的傷又出血了!”東暖閣里一片混亂。
夜深人靜時,九娘忽然覺得自己這幾天太容易哭了,而且是在人前哭。可是哭完的確會好受許多,她好像很多年都沒有抱著一個人放聲大哭過了。
兩日后,孟氏女學的南角門緩緩駛出三輛牛車。
第一輛牛車里,孟館長高興地看著車里溫潤如玉的陳太初。心想公主很看好我們孟氏女學啊,竟然讓陳衙內陪我們去,雖然是觀戰,應該會讓學生們在士氣上為之一振。再說,能和這樣的少年郎共處一車,才不負春光啊。李先生也看陳太初看得目不轉睛,被身邊陳太初的小書僮擠了好幾下也不在意。
孟館長和李先生感嘆陳太初小小年紀就被扔到軍營中摸打滾爬,又煞有興趣地問了許多大名府的風土人情。陳太初微笑著耐心講解。趙栩和趙淺予不耐煩地縮在他身后,憋屈得很,可看看窗簾外笑容滿面用腿走路的幾個女使和十來個侍女仆婦,只能慶幸自己還能托陳太初的福賴在車里了。
第二輛牛車里坐著孟氏女學的五人小會:張蕊珠、秦小娘子、孟家三姊妹。四娘和七娘還在小聲教著九娘怎麼使用其他球棒。九娘不停地點頭表示知道了。張蕊珠微笑著看著這三姐妹,想起昨夜她問爹爹這世上是不是有人運氣一直很好特別好。爹爹卻說,一直都能運氣好那不是運氣,是本事,而能讓人認為自己只是運氣好才是最大的本事,。
蔡氏族學在汴京大梁門外西邊的建隆觀旁邊,正對著汴京第一豪宅:蔡相宅。從城東的孟氏族學,牛車足足走了一個時辰,繞過不輸觀音廟繁忙的建隆觀,才停在蔡氏族學的北角門。
門子一看牛車上的銘記,一邊著人進去稟報,一邊安排車轅靠邊。
眾人下了車。不多時,身穿藕色窄袖長褙子,丁香色挑線裙子的蔡館長帶著一位女先生笑瞇瞇地迎了出來,和孟館長李先生互相見了禮。
孟館長介紹陳太初:“這位是陳太尉家的衙內,受了宮中四公主之托,想先看看我們兩家的捶丸技藝,因他就在我們男學進學,順道一起來的。”
蔡館長笑得更是殷勤:“有勞陳衙內了。”心里卻一個咯噔,往年可從來沒有什麼公主所托先來看看,這所托非人怎麼辦?他要是說些什麼,聽還是不聽?還有他自己堂堂衙內,跑去孟氏附學,這心還不偏得沒邊兒了?
趙栩和趙淺予卻慢騰騰挪到了九娘幾個人身后頭。趙栩看著九娘戴的小帷帽就沒好氣,不就是這麼點傷口嗎,才七歲的小東西,誰要看你的冬瓜臉?想著自己這張臉都不畏傷疤,四處拋頭露面,就更想掀開帷帽看看傷疤好得怎麼樣。他總覺得九娘是沒機會同自己親口說謝謝,這心里跟有貓兒在撓癢似的難受。
九娘一側身,隔著帷帽瞄了趙栩一眼,看他的唇上傷口果然好了不少,雖然看起來烏黑一塊還是很可笑,奈何他實在長得太好,即便穿著小廝的衣服,往哪里隨意一站,眾侍女仆婦們都有點神魂顛倒,拿器具時都磕磕碰碰的。
趙淺予惡狠狠地一個一個瞪回去,可惜眼大人小,誰也不關心一個小書僮在做什麼。
侍女仆婦們將第三輛牛車上的器具一一取下,由各位小娘子的女使們捧了。眾人跟著兩位館長進了粉墻黛瓦很不張揚的蔡氏族學。
九娘人小腿短,很快和玉簪落在了后頭。趙淺予早已經擠到前頭跟在陳太初身邊。趙栩慢悠悠地跟著九娘,垂眼看著她的頭頂心。不妨九娘忽地轉過身來極快地福了一福,輕聲說:“謝謝那藥,我好多了。”
趙栩一愣,本想好要伸手摘了她帷帽好一頓冷嘲熱諷的,竟然只吐出一個字:“哦。”
哦,不用謝。
第34章
蔡氏的捶丸場地,和孟氏的差不多大小,早已經彩旗飄揚。
孟氏女學的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蔡氏女學小會的五個小娘子身穿同色胡服,緋色對襟翻領窄袖上衣,錦繡綠緩渾襠褲,腰系革帶,腳蹬赤皮靴。上衣的領子袖口和衣襟都緣以一道寬闊的錦邊。在這捶丸場地中,真是景不如人,鮮艷奪目之至。
那五個小娘子身量均相差無幾,見到孟氏眾人都笑靨如花,齊齊抱拳在胸前,學那男子唱了個偌。
幾位小娘子和女使們忍不住驚嘆起來,滿是艷羨。孟館長由衷欽佩:“你們蔡氏女學真是年年別出心裁,非同凡響。”蔡館長笑著說:“本來也就是圖個高興,五娘怕當今不允許穿胡服,還特地去問了蔡相。也算得了恩準,才讓她們得逞這一回。”
張蕊珠和秦小娘子當先走下去,攜了那中間兩位的手嗔道:“五娘!輪到來你們這里,你們偏穿得這麼好看,真是可惡!誰還想和你們一道比賽!”幾個人便親密地低聲說起話來,有幾個蔡氏的小娘子不時抬頭看向陳太初,又看看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