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此時的太后急召和官家龍體有關。
二府的幾位宰相和使相騎著馬入了宮,直奔第一橫門,到了宰執下馬處,幾位內侍匆匆迎了上來請他們幾位移步福寧殿。其他大人請在明堂等候宣召。
蘇瞻看了看臉色鐵青的蔡佑,徑自當先朝左銀臺門而行。趙昪幾步跟了上來,輕聲笑道:“看到蔡佑現在的臉色真是痛快!”
蘇瞻側頭看了看一把大胡子身材魁梧的趙昪:“這幾年你也不容易,這麼不痛快,竟然也沒瘦。”
趙昪摸摸胡子:“還是汴京吃得好,杭州的豬肉,不如羊肉。”
蘇瞻笑著搖頭:“自己煮不好,倒怪豬不好。”
陳青墜在最末,留心看了看宮禁的布置,心里踏實了一些。一看,路邊卻站了一人正在等著他。
“太尉安康。”張子厚恭身行禮道。
陳青看著前面六七位已經遠去,拱了拱手:“張大人又有什麼金玉良言要告訴陳某?”
張子厚笑著說:“不敢,子厚腆著臉厚顏想請教太尉一事。”
陳青慢慢地朝前走著:“張大人請講。”
“不知太尉家的二郎,可有婚配?”張子厚笑瞇瞇地問。
陳青停了腳,轉身看著張子厚,笑了一笑:“聽聞張大人家有位才女,才貌雙絕,魯王和吳王都十分傾心于她,還是傳說中的魯王妃人選。怎麼,如今是要待價而沽?借著結親將皇子們一網打盡?”
他這話說得難聽之極,張子厚卻不以為意,笑著說:“太尉誤會了,小女三次入宮,實際是太后有意征召幾位慈寧殿女使,和魯王選妃毫無關系。魯王的為人,子厚恐怕要比太尉更清楚一些,怎會讓愛女去趟那個渾水。”
陳青大笑起來:“看來京中傳聞多有訛。只可惜,如果張大人以為燕王有心太子一位,恐怕比令嬡的傳聞更為離譜。另外很是抱歉,我家二郎已有心儀之人,他母親很快就要給他訂下親事。”
張子厚一怔:“不知太尉要和誰家結親?”
陳青笑著拍拍他的肩:“等定聘后張大人自會知曉。你既然不喜歡魯王,現在應該正中下懷才是。令嬡為何不嫁給吳王呢?豈不兩全其美?”
看著陳青的魁梧背影,張子厚暗暗嘆了口氣。
昨夜他在蔡相府中等了一夜,聽到皇城司抄檢魯王府,就知道蔡相這麼多年來的苦心白費了。他其實是一直不贊成擁立魯王為皇太子的。但也知道蔡相擁立魯王是因為魯王愚昧,他日登基后便于掌控。這趙檀,實在是個渣滓,好的不學,自從知道官家在宮中煉丹修道,夜御童女后,不知哪里聽說御滿九十九位童女不出,就能飛升成仙。他竟然偷掠了不少幼女藏在府中。
這樣的畜生,畜生不如的東西,摔得好,竟然沒死,太可惜。若是以這樣的人為君,張子厚皺起眉,真是太惡心了。
自從蔡相這次起復以后,行事越發偏執,離當年楊相公的初衷也越來越遠。昨夜蔡相竟然說宮中傳聞吳王傾心于張家娘子,要他把蕊珠許配給吳王做側妃。趙棣那種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哪里配得上他的蕊珠!更何況還是做妾。側妃側妃,也是妾!
陳青果然聽懂了他的暗示,卻拒絕了自己的一番好意,只是燕王果然如陳青所說,并無爭儲之意嗎?陳青這又是要和誰家聯姻?他已經樹大招風,若不是為了燕王,聯姻又是為了什麼?
盛暑的日光下,后面又一批步行入宮的官員走上前來,紛紛向他打起了招呼。張子厚摸了摸手中的象笏,滾燙的,便隨眾人走進明堂中等候。
福寧殿大殿上,往常官家御座之后架設著珠簾。高太后在簾后端坐,兩位掌寶司儀女使身穿男裝圓領窄袖長袍,圍護腰,束帶,著黑靴,手捧玉璽和鳳印金冊。八位帶御器械肅立一旁。
二府的宰相們,宗室幾位親王,入殿內行了參拜大禮。
前殿傳來高太后嘶啞低沉還帶著些哽咽的聲音:“眾卿平身,實不相瞞,早上你們剛剛出宮,官家就暈了過去,扎了針也沒醒轉。御醫官們說是疑似中毒,那金丹的嫌疑最大。眼下正在商議解毒方子,都說沒有三四日恐怕官家醒不過來。老身這才下了宮禁,先請眾卿回來議一議該如何是好。”
殿內哄的一聲,宰相們紛紛商議起來。他們心里都有數,太后說三四天能醒,那就至少得七八天甚至半個月了,最壞的結果就是根本醒不過來。不然怎麼會宮禁呢。
“娘娘,請問那兩位國師現在何處?”陳青的聲音響了起來。
“老身已經將他們拿下,關進了掖庭詔獄,已經上了刑。他們只說金丹無毒愿以身試丹藥。”
趙栩凝神細聽,心里沉甸甸的。爹爹這兩年性格大變,被這兩個道士和金丹害得不淺。他早猜到外面來的應該是二府的宰相和使相們,舅舅一說話,他的心就倏地安定了下來,發現趙棣在偷看自己,趙栩一側頭,大大方方地看了回去,帶著一絲嘲諷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