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爹爹再問你一次,你可心悅小九娘?”
陳太初長身玉立,雙手平舉至眉間,坦蕩蕩君子之風:“爹爹,太初心悅九娘,愿等她長大再誠意求娶,請爹爹娘親成全。”
陳青看著兒子,頓了一頓,才問:“可是若六郎也心悅九娘,你待如何?”
陳太初一震,心中忽地千思萬緒,恍然中,趙栩對九娘的種種浮上心間,似乎有所悟,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青又問:“兄弟情還是兒女情,太初要如何選?”
陳太初思忖一番,正色道:“爹爹,若是九娘和他人兩情相悅,不管是六郎或任何人,兒子自當退避三舍,視九娘如妹妹一般愛護。若只是六郎太初同傾心于九娘,太初卻也不會拱手相讓。就等日后九娘長大了,由她來選就是。她要是愿意,兒子必守護她一生平安喜樂。”忽然陳太初想起了蘇昉,他垂眸道:“九娘素來很有主張,太初只想等上三年再說此事。爹爹,還請娘親別再——”
陳青大笑起來:“好!不愧是我陳青之子。你說得不錯,由她選也不錯。難道你就會輸給六郎不成?你娘隨意慣了,只怕這次嚇到了孟家,但我的妻兒,為何不能隨意!便是公主想要嫁進我家,還要看我肯不肯!無妨。”
九娘跟著趙栩出了門,輕輕地扯了扯趙栩的袖子。
趙栩卻不停留,徑自帶她下了樓。立時有四個人從暗處出來,分別守在了三樓和一樓的上下出入口。那瓦子的執事趕緊哈著腰來向趙栩打招呼,守著三樓的大漢沉著聲音說:“你們放心,你家這三樓的貴人,進出之間盡可隨意,我們絕不侵擾,只是看著別讓閑雜人等擾了我家主人而已。”
九娘跟著趙栩到了二樓平臺處。趙栩一轉身,吸一口長氣,手中扇子已經敲在九娘頭上,帶了三分薄怒叱道:“你這愛賣弄的習慣,這幾年又長了不少啊。誰讓你亂說的!你可真敢說啊!啊?!”
九娘捂著頭雪雪呼痛了幾聲,瞪圓了眼睛:“你——!那是你舅舅!我當然知無不言啊!”
趙栩心中一甜,卻斜著眼睛看她:“傻,你啊,記得少說點少做點少惹禍,懂不懂?你這愛出頭的毛病,就是病,得好好治治!”
九娘一愣,心中卻也一暖。趙栩說話一貫難聽,卻是都是為了她好。忽地樓下爆出震天的喝彩,臺上的云板響了兩聲,卻是上段劇已經演完了。九娘抻長脖子也看不出臺上,忽然想起來,趕緊問他:“阿予呢?”
趙栩:“她今日先去開寶寺供經,恐怕正在來的路上了。”
九娘又問:“官家——你爹爹眼下怎麼樣?”
趙栩垂首片刻,握了握手中的折扇,長長吸了口氣:“我爹爹還沒醒。醫官每日針灸推拿敷藥用藥,只是身下已經有了一個褥瘡,嘴上的瘡毒也越來越厲害了。”想到自己已經要使出七分力,那銀挑子才挑得開爹爹的口齒,趙栩默然。
九娘細細問了問其他癥狀才問道:“我看皇榜上貼出了官家的癥狀,可有找到什麼民間的神醫?”
趙栩搖搖頭:“欺世盜名者甚多,在翰林醫官院一試就不行,娘娘仁慈,也未懲治他們。各地的皇榜恐怕節后才能送到。”
九娘說:“我這幾年看了許多過云閣里的古籍,記得有一本上記載過一個古方,好幾例病案也和皇榜上說的官家癥狀相似。
都屬于熱毒攻心。前幾日找了一找,找到了。只是藥引實在驚人,稍有不慎就怕害得你萬劫不復——”
趙栩猛地抬頭:“是什麼古方?什麼藥引都不要緊,你說!”
九娘靠近趙栩,在他耳邊極輕地說:“牽機藥!”
趙栩呆了一呆:“什麼?!”牽機藥?他渾身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立刻往樓梯上下掃了兩眼。她知不知道因為有傳聞當年太宗皇帝就是用牽機藥毒殺太祖而篡位的!這三個字在大趙,提也不能提!她真是膽大包天!可一想到這樣的膽大包天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趙栩竟有點鼻子發酸,方才因皇子親事引起的煩悶早已不翼而飛拋之腦后。
九娘渾身毛孔都豎著,也轉身朝樓梯上下張望了一下,才小心翼翼湊近了說:“我知道那是宮中禁藥,又有那樣的傳聞。但是那古方記載,此藥雖為大毒,卻能逼出熱毒,尤其對癰疽這種外陽內陰的毒瘡有奇效。只是千萬不能過量,一錢要分作二十份,每份用作藥引。再配以日常清火解毒的藥物即可。”
前世杭州安濟坊中有過幾起類似官家的這種病例,靈隱寺的主持就是偷偷用牽機藥治好了那幾人。當時由于牽機藥過于駭人,主持找她和蘇瞻私下商議后,她們查了許多古籍,的確找到記載后才略為安心。她親眼看著主持配制藥,看著他如何用藥,最后看著那幾個病人真的蘇醒過來慢慢康復。為了查證這個方子,她這幾天一有空就在過云閣里查找各種古籍,竟然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了。
九娘也想過蘇瞻不可能完全想不到牽機藥,可以他的性子,官家在不如太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