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儼然是樞密院最出彩的官員,甚至不少人也暗暗揣測張子厚拜相也是遲早的事。
在趙棣心中,最重要的事:張子厚還是他心上人蕊珠的父親。
被自己傾心愛慕之人的爹爹,未來的岳丈大人當著眾朝臣的面這麼說,臉面何在?在地上,被踩得太疼了!可是一想到那夜開寶寺門口,這位張大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絲毫不給自己面子,當場就給了蕊珠一巴掌。趙棣也只能給他看看自己的臉色,顯然未來的岳丈完全不在乎他的臉色如何。
眾人和兩位殿下見了禮,紛紛詢問起后面官家的情況。
蔡佑卻輕笑了一聲對張子厚說道:“子厚你這幾年的心可真是大了。”
張子厚笑著一拱手:“楊相公說過,心懷天下,再大無妨。但心不可以歪。子厚銘記在心,自省不怠。”
蔡佑從鼻子里哼哼了兩聲,走去蘇瞻身邊。蘇瞻正在和陳青一起看那戶部司庫官手里的運糧路線折子。此番陳青率軍出征,江南東路調運的糧草要從常州經蘇州運到秀州。蘇瞻正考慮要從淮南東路的泰州、通州也調運一部分糧草走江陰送往秀州。
趙棣走到前面,拱手朗聲道:“爹爹剛剛醒了片刻,此時又睡了。醫官確診不是昏迷,只是睡著了。娘娘請蔡相蘇相稍留,其他大人還請先回去休息。”
殿上的官員們立刻朝官家的御座跪了下去,三呼了“陛下萬福金安!”,才魚貫退了出去。
老定王趙宗樸慢悠悠地搭著小黃門的手朝外走,經過趙栩的時候,停了下來,抬起眉眼看了看他。
趙栩躬身行禮。老定王忽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扯了扯嘴角:“好小子!”
趙栩自己也想不出在這位皇叔翁心里好在哪里,只躬身行了個禮,目送他和張子厚攜手出了大殿。
趙棣頗不是滋味地笑了笑:“六弟能被皇叔翁稱贊,是不是又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好事?”他那幾日天天在開寶寺祈福,怎麼就沒遇上什麼游方的和尚把那古方給自己呢。這和尚也忒不長眼了!
趙栩想了想:“大概因為我最近沒打人?”
趙棣笑了笑:“這算什麼功勞?若是有一天那什麼游方的和尚尼姑的,再給六弟你一顆仙丹,讓爹爹吃了能長生不老,那可才是天大的功勞了。是不是?”
趙栩右手捏拳在眼前晃了晃,瞇起桃花眼對著趙棣笑了笑:“一有人嘴欠,我就忍不住手癢。”
趙棣笑道:“哈哈哈,六弟真會說笑話,五哥我先走一步。”
過了兩日,皇榜貼了出來。唱榜人大聲解說:“官家已經醒了,身子正在好轉中!太后娘娘垂簾聽政。大家各忙各的去吧,暫時先別去兩浙路,反賊房十三囂張不了幾天啦,英勇無敵的陳太尉就要出征了!還有青州府也別去,濟南府也不太平。”不少庶民士子紛紛叩謝天地。
到了族學散學時,觀音院門口的小報上,除了這些,又多了兩條消息:燕王奉官家旨意知宗正寺,加封秦州防御使。吳王知皇城司,加封岳州團練使。更有那把房十三房十八兄妹倆和吐蕃王子畫成同一張臉的小報,畫了兩位殿下的風姿,雖然那臉縮小了許多,可是細看竟然還是同一張臉。
九娘忍住笑,心想趙栩如果看到這張小報會怎樣想。
七娘看了一眼,想要罵這小報,再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剛才念叨著張蕊珠這幾天為什麼請假的話題,也不想提了。四娘本來心里就七上八下,不知道婆婆什麼時候才會應召進宮,更加不留意。
六娘嘆了口氣:“自從我生下來,頭一回知道原來天下還有這許多人不愿意好好過日子,竟然會走上造反這條不歸路。雖然大趙沒有宗族連坐之刑罰,可他們的父母妻兒總是逃脫不了絞刑或流放了。”
九娘嘆了口氣,沉默不語。若不是官逼民反,誰又愿意造反。
現在看來官家一醒,立儲一事又有了變數。趙栩為什麼會去宗正寺呢,宗正寺和他是最不對板的。從官職上來看,加官秦州防御使和岳州團練使并無差別,但趙棣還是占了明顯的優勢,皇城司幾乎掌管著京城內所有的動靜,只是不知道趙棣是去做負責警衛的親從官還是負責刺探消息的親事官。她忍不住又在心底琢磨起來。
忽地耳邊似乎響起趙栩那句:“阿妧,我舅舅的事,我的事,宮里的事,朝廷的事,你以后都不要再想不要費心打聽——”
前世爹爹信里也總叮囑類似的話,讓自己別思慮過多,別費心太多,尤其是朝中的事情太過耗神,千萬要少費神操心。想不到現在竟然要一個少年郎來提醒自己。自己的老毛病真是難改。
九娘默默疊好小報放進書袋里,逼著自己好好想一想今晚木樨院吃什麼。
一想到木樨院,卻又忍不住想到看似毫無動靜的青玉堂,還有暴室里關押著的六七個仆從,還有那銷聲匿跡了一般的阮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