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一怔,才覺得自己刷完馬已滿頭大汗,她接過布帕,抬手就要往額頭上擦汗。陳太初極力忍著笑伸手攔住,提起水桶:“這個是用來替馬洗眼睛、鼻孔和嘴的。”
九娘眨眨眼,手停在半空,自己這是犯蠢了嗎?!一回神不由得紅著臉笑出了聲。陳太初從懷里遞給她自己的帕子:“你用這個擦汗。”他轉過頭悶笑著喊道:“廊下備了干凈的帕子和清水,你們要是累了,可以去歇一歇洗一洗。”
九娘擦完汗,用那塊大布帕沾了水,細細替馬清洗。馬兒被九娘洗到鼻孔,就噴了個響鼻,不少口水鼻涕流了下來。九娘駭笑著問:“馬都這麼多鼻涕嗎?”
陳太初看她并無嫌棄的神色,遞給她另一塊濕帕子:“嗯,還會吐口水,另外有些調皮的馬,很愛放屁。”
他看到九娘瞪圓了雙眼,忍不住笑起來:“馬兒也很愛偷懶,還愛撞人、撞欄桿,你別害怕,必要的時候記得兇一兇它。大多數馬也會和人一樣欺軟怕硬。你一兇,它就老實了。”
九娘聽出他言下之意,笑道:“我先溫柔一點,它要是還不聽話,我再兇它。不過我可不會學則天女皇用鐵鞭、鐵楇和匕首。”
陳太初笑著點頭:“那也太狠了一些,真是烈性馬,寧死也不會認主的。對了,想好你的馬叫什麼名字了嗎?”
九娘看著自己的這匹馬,馬毛滑順光亮,毛色和陳太初的衣裳一樣是天青色,濕漉漉的大眼睛正看著自己,笑道:“水綠天青不起塵,風光和暖勝三秦。它就叫塵光好了,我也盼著能和其光,同其塵。”
陳太初眼睛一亮:“和光同塵?好名字。你記得多喚喚它的名字,好讓它認主。”
趙栩正仔細指點著趙淺予刷馬毛,在一旁聽到這個,笑道:“和光同塵好,合適阿妧。阿予,你的馬兒要叫什麼名字?”
趙淺予看看自己這匹棕色馬,歪了歪頭:“我的馬兒就叫大象好了。爹爹總不讓我騎象,我就當它是象。大象——大象——你要認得我阿予是你的主人!”
趙栩停下手,走到馬兒前面:“大象?你就是臉長而已,哪里鼻子長了?”
九娘和六娘還有蘇昕都笑著過來看“大象”。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九娘笑著捏捏趙淺予氣鼓鼓的小臉:“我看阿予這個名字取得妙!”
蘇昉笑道:“道隱無名,阿予這個名字真取得好!你們一個和光同塵,一個大象無形。阿昕和六娘要給馬兒取什麼名字?”
“和光同塵,與時舒卷;戢鱗潛翼,思屬風云。”六娘笑著說:“我和九娘是姐妹,她的馬兒叫塵光,我的就叫潛翼吧。”
趙栩長舒了口氣:“啊呀,你的馬兒真是走運,終于能有一個像樣的名字了!”他看看一臉無辜的“大象”,替它擦了擦鼻孔:“你鼻子也不短啊。”
“大象”噴了個響鼻,趙栩看著自己一手的馬鼻涕,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趙淺予原地蹦了起來,哈哈大笑:“六哥!大象可真喜歡你啊!”
一旁的蘇昉忍著笑將水桶拎了起來:“來,快洗一下手。”
眾人笑得不行,又去問蘇昕。蘇昕說:“我偷個懶,跟著六娘,就叫風云好了。”
九娘六娘拍手稱好。趙淺予想了想,悄聲問蘇昉:“阿昉哥哥,我的大象真的好嗎?”看到蘇昉認真地點點頭,她才心滿意足地去嘲笑還在洗手的親哥哥了。
魏氏笑道:“好名字!你們這四匹馬的名字都好!我的小灰肯定很羨慕。告訴你們啊,我們剛回汴京時,我不懂騎馬,給太初買了匹小馬,太初給它取名叫小魚!”
院子里剎那靜了片刻,孟彥弼拍著陳太初的肩膀,笑得捂住肚子:“一匹馬你管它叫魚?”
陳太初冷不防被親娘賣了,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干脆紅著臉走到九娘的塵光側邊上,抬起塵光的馬蹄,用蹄鉤替它仔細清理起蹄丫來。
九娘倒覺得兒時的陳太初可愛又溫柔,她一邊認真看他清理蹄丫的手勢,一邊好奇地低聲問他:“為什麼表叔母說不懂騎馬才會買小馬?”
陳太初點頭道:“是我爹爹說的,再小的孩子,學騎馬也不能用小馬,就得從大馬開始學著伺候馬,互相熟悉,讓馬認主,才能騎得好,日子久了才能人馬合一。”
九娘若有所思。魏氏笑道:“后來那小馬送給了阿予,阿予還記得嗎?”
趙栩哈哈笑起來:“說到那匹小魚啊!我告訴你們,被阿予——”趙淺予立刻撲了上去,一把從背后捂住了他的嘴:“不許說!不許說!六哥你敢說?把從我這里搶走的桂花蜜還給我!還有蜜餞!還有醪糟!統統還給我!!!”
趙栩一彎腰,背起趙淺予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反手彈了她一臉的水。惹得眾人都笑個不停。
杜氏拍著“將軍”的腦袋笑道:“老將軍,看看他們,是不是連我們也回到幾十年前了?”
蘇昉感嘆:“太尉果然是內行,真正精于此道!”
九娘暗嘆了口氣。前世是她被爹娘去世傷到了,不曾定心留意,若是后來能好好請教一下高似,應該就不會給阿昉用小馬學騎馬,最可惜的是若能陪著阿昉一起給馬刷毛洗澡,該多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