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彥弼的丈母嘆氣道:“您不知道,我那女婿生得也算出挑,偏生竟請了汴京四美做‘御’,誰還有正眼看他?他豈不是真傻?!”
一邊陪著的兩位官媒人趕緊陪笑道:“俗語說丈母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娘子這麼說可見是真心疼女婿呢!只看看這幾位‘御’,那陳家兩位小郎都是做將軍的,又是您女婿嫡親的表哥表弟,蘇東閣又和您女婿這麼投契。最難得的是燕王殿下也不忘親戚一場,這麼捧場。今日小娘子嫁過去,以后就是殿下的表嫂,將軍們的表弟媳,一門顯貴,這汴京城里還能有誰比小娘子的福氣更好?!”
孟彥弼的丈母笑道:“多承吉言,多謝多謝!你們二位只管舌燦蓮花,我也是不會再給紅封的!”話雖如此,身邊的女使早就笑著又送上了兩個紅封,一屋子人都笑得不行。
身穿青色大禮服,披著御賜霞帔,頭戴五鳳金釵花冠的范小娘子,也低頭笑了,因被脂粉涂得一臉雪白,兩頰艷紅,倒看不出她臉也紅得很,只有掩在金釵下的秀氣耳廓,紅了一圈。
外面的管事娘子笑著來稟報新郎官兩刻鐘后就能到大門口,郎君請主母和小娘子一同去祠堂。
屋里范小娘子的嬸嬸、姨母、姑母仔細檢查了她的妝容首飾服飾,扶著她慢慢跨出閨門,往范家祠堂而去。
待行完諸禮,范郎君肅容訓示女兒:“敬之戒之,夙夜無違爾舅姑之命。”隨后范小娘子的母親將女兒送到西邊臺階口,牽著她的手含淚道:“勉之敬之,夙夜無違爾閨門之禮!”范小娘子含淚應諾。
眾姑嫂簇擁著范小娘子往二門而去,又為她檢查裙衫,細細叮囑一番。
天色漸暗,孟彥弼一身緋紅新郎冠服,頭簪金紅翅花,斜佩紅綠雙色綢帶,胸口一朵紅綢大花顫巍巍,跟著前導高舉燭火的仆人,喜氣洋洋慢騰騰地策馬轉進了西角門大街,眼看著啟圣院街近在咫尺,不由得心跳加速。他禁不住回頭看看身后四匹馬上端坐著身穿緋色衣裳的兄弟們。蘇昉和趙栩都笑著對他點點頭。
趙栩這一輩的皇子們都還沒有成親,他頭一次見別人成親,從到了孟家后,就感受到全府上下闔家歡喜,此時跟著孟彥弼穿過開封城,眼前皆紅綠,耳邊盡鼓樂,沿路士庶見到迎親隊伍也都會抱拳拱手喊聲恭喜,他心里很是替孟彥弼高興,卻又難免會想起方才在孟府家廟外,見到阿妧一眼,她卻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還微笑著對自己福了一福。想到九娘那有禮卻疏離的笑容,趙栩心中就一痛,雖然面上略帶了些笑意,桃花眼卻越發深沉似海。
趙栩不經意地回頭看了看身后不遠處,騎著一匹棕色小馬的十一郎看上去和七八歲的阿妧五官極像,也是一般的胖乎乎,正笑瞇瞇地搖頭晃腦。
趙栩目光在十一郎面上流連了片刻,轉回頭時,和蘇昉對視了一眼。蘇昉對他淡淡笑了一笑,雖有笑意卻如遠山般不可接近。趙栩才發現原來阿妧那樣疏離的笑容和蘇昉如出一轍。
陳元初一反常態,兩手抱著大雁,和大雁大眼瞪著小眼,心里想著餓了它三天總不能拉屎在自己身上了吧。
他目不斜視唇角微勾,看起來倒和前面的趙栩像是親兄弟。陳太初單手抱著大雁,姿態瀟灑無比,面帶微笑,如玉似珠,溫潤可親。那得知了消息的小娘子們,紛紛趕來沿途笑喊著“元初——元初——。”過往士庶不知道的,還以為新郎是個極風流的郎君,不免用鄙夷嘆息的眼神看向孟彥弼。
他們五個后面,是參加迎親的四郎五郎和笑瞇瞇胖乎乎的十一郎,代表了孟府二房三房,身穿吉服,帶著二十幾位仆從,捧著花瓶、花燭,香球、洗漱妝盒、燭臺,裙箱、衣匣,還有人抬著百結青涼傘和交椅,簇擁著朱紅花轎,八名轎夫也都頭簪紅花喜形于色。
花轎后面又有禁中各班直和捧日、天武左右廂和孟彥弼相熟的禁軍將領們,浩浩蕩蕩二十幾位,都按品級穿了官服,外披紅紗,一片鬧騰。這些軍中將領后面才是幾十位樂官們,一路鼓樂,往啟圣院街而去。
這支近百人的迎新隊伍浩浩蕩蕩到了范家大門口。范郎君已帶著三個兒子在大門外迎接孟彥弼。
迎親的樂官們上前奏起催妝樂。孟家的先生(司儀)和兩位官媒笑著走到范家門口,伴著樂聲念起催妝詩來:“高卷珠簾掛玉鉤,香車寶馬到門頭。花紅利市多多賞,富貴榮華過百秋!”
范小娘子的三個哥哥趕緊吩咐仆從賞賜迎親隊伍:“抬轎的合十八貫!先生、媒人各六貫!”那早等著的仆從們趕緊奉上紅封,又有那仆人們抬著兩個系了紅綢帶的大籮筐,里頭滿滿的銅錢,管事隨手一抓一把,朝看熱鬧的鄰里間撒去。
一時間,范家門口一片歡呼,恭喜聲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