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帶著陳太初,孟在孟存帶著孟彥弼,還有蘇昉都上前拜見官家,行了君臣大禮,又和崇王、趙栩相互見了禮。
崇王讓人推著輪椅細細打量蘇昉和陳太初,見他們二人神色自若,含笑而立,姿容無暇,神情更佳,不由得嘆道:“彼其之子,邦之彥兮。”蘇昉嘴角微微一抽,不知道這位崇王是贊他們還是要罵他們。崇王又看向陳青和孟在表兄弟兩個,嘖嘖稱奇:“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才是親兄弟。大哥,臣還以為和重與六郎已經是人間絕色,沒想到今日臣真是開了眼界。我大趙美男子恐怕全在此屋了。”
趙栩笑道:“今日侄子也開了眼界,原來最會奉承和自夸的是三叔您!”
蘇昉沒想到趙栩和崇王說話這麼親近自在,又仔細看了崇王兩眼。
官家大笑起來:“伯易和仲然真是瘦了許多。和重,他們起復一事,二府可議定了?”
“稟陛下,伯易官復原職,還回樞密院,已經定下了。因如今的知制誥是文宗修在任,仲然的事還在商榷。”蘇瞻起身拱手答道。孟存的官職原本是定下了,偏偏二府昨日一早就收到太后的懿旨,他壓著還未用印,但心中有數得很,只能讓吏部重新商榷孟存的起復。他也正想著今日找時機先向官家稟報。
官家擺擺手:“和重坐下說話,你是主,我是客,說了微服,你們這般,我倒沒了興致。原本就是要和子平一同來試試百姓人家的日子,你們幾個都不要再多禮了。”
蘇瞻正中下懷,笑道:“若是官家不嫌棄,院子里倒有個地方,能隨意說話,不妨一坐。”
官家站起身:“和重引路就是。”
眾人跟著蘇瞻到了上房后的院子里。墻角青松碧綠,東北角上一個茅草頂的木亭,離地六尺有余,需從一邊沿著青石坡而上,倒也古意盎然。上了亭子,三邊舊舊的木欄桿,地上兩排矮榻,上頭已擺放了各色果子,杯盞齊全,卻無椅子,只有十來個靛藍棉布坐墊,十來個大隱枕有黃櫨色也有檀色。又見亭子前邊一個小小池塘,里頭種了些荷花,一只烏龜正懶懶趴在池塘邊芭蕉下的一塊大石頭上。
崇王笑道:“此處說話甚佳,需來點好酒。”
蘇瞻笑著搖了搖亭子一角垂下來的麻繩,鈴鐺聲起,廊下穿著布衣,腳踩木屐的內侍和宮女們,捧著酒壺應聲而來。眾人抬頭,見茅草頂下面,四角都各有一個銅鈴鐺,垂下繩子,便于主人客人坐著甚至躺著也能隨時喚人來。
官家撫掌:“倒似我睡在福寧殿床上一般方便。不過我那金鈴不如你這個好看。”就讓兩個內侍將崇王抬下輪椅,安置在自己身邊,又讓眾人坐下。
蘇瞻等人跪坐墊上。趙栩幾個小輩就立于一旁親自斟酒。官家笑著說陳青:“漢臣你們幾兄弟都不如我們兄弟二人自在,穿成這樣,不好看,需配了道袍才好,還能勉強往魏晉風流上靠一靠。”
孟存心頭十分疑惑自己起復一事,他前些時就聽說自己是要回翰林學士院的,怎麼今日蘇瞻卻又說有待商榷,便笑著拱手道:“此地雖無流觴曲水,卻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只怕年輕一輩恐會覺得無趣,依臣看,不如讓他們四個自去。”
官家大笑著擺擺手:“仲然這是把和重家當作山陰蘭亭了。不過和重一手好字也不遜于王右軍,文采不輸曹子建。今日寫上一幅,送給子平,讓他多多欠你人情。六郎他們四個,定是不愿意陪在這里的。不過,我要先見見汴京小蘇郎。大郎,來,坐近了說話。
蘇昉緩步上前,雙手平舉交疊,躬身行了拜禮,不卑不亢道:“小民蘇寬之見過官家。”
第139章
官家擺了擺手:“不必多禮,你兩次對阿予施以援手,我還不曾嘉獎你。正要好好謝謝你。”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小民不敢居功。”蘇昉沉靜自若。
趙栩扭頭看了看那大石上趴著的烏龜,反正蘇家人的口才總能應答如流深得圣心,他也用不著替榮國夫人憂心蘇昉。倒是這烏龜他記得阿妧也有一只,養在木樨院后的池塘里,不知道現在多大了。兩年多不見阿妧,不知道她瘦了還是胖了,高了多少,還會不會像以前那樣對自己疏離又客氣。想起阿妧,不免又想起陳孟兩家議親一事來。他側目看了一眼陳太初,見他眉梢眼角都隱約帶著些喜色,不由得黯然起來。
“聽你父親說這兩年你游歷了吐蕃和西夏,有何心得?不妨說來聽聽。”官家和蘇昉說了幾句家常話后,溫聲問道。
蘇昉略思忖了片刻:“小民由川入吐蕃,再由秦鳳路入西夏。大體沿著茶馬互市的線路而行,吐蕃諸部百年來分裂甚多,無人有德一統各部。小民所見吐蕃人無論貴族或平民,皆不可一日無茶,邊疆牧民也多會說川語,也有牧民移居入川,棄食肉乳,改食米糧,穿襴衫,更讓子女讀孝賢書學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