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什麼!她的阿翁武宗皇帝崩,她高氏做了皇后。她的夫君成宗皇帝崩,她高氏做了皇太后。如今,她的兒子趙璟駕崩,她還會是大趙一朝的太皇太后!誰也不能左右她的命,除了她自己!
高太后挺直了背脊,看向還忙不停的趙栩。
方紹樸湊耳在官家口鼻處心口處聽了又聽,再次把脈后,頹然跌坐在地,掙扎了幾下換成跪姿,對著趙栩輕聲道:“皇帝陛下駕崩了,微臣有罪!”醫官院副使無暇責罵他,仔仔細細檢查過幾遍后,終于無力地朝高太后跪了下去:“山陵崩!微臣有罪!”
九娘和陳素靠近了柔儀殿的正門處。殿前司的副都指揮使已經聽見了山陵崩三個字,也無暇顧及她們,揮手讓七八個軍士護住了她們。陳素和九娘驚駭不已,山陵崩?!方才官家還好好的!
九娘拼命抻著脖子從軍士們肩膀縫隙間往殿里張望,卻見不到趙栩的身影。
皇帝駕崩,既然官家已對眾臣說明白要立燕王為皇太子,此時就該請燕王即位才是!趙栩!你在哪里?究竟怎麼了?
陳青見趙栩還不出面主持大局,便朗聲問道:“敢問娘娘和殿下,官家可有遺詔?”
最后官家對趙栩說的幾個字模糊不清,殿里殿外亂作一團,誰也沒有聽到。定王無奈地搖搖頭,事發突然,人人措手不及,哪里來的遺詔?
陳青說:“既無遺詔,官家先前同我等臣工言明,欲立燕王殿下為皇太子,理當請燕王散發號擗,奉旨即位,再行山陵禮,主持服喪才是!”
這時候,御藥院的兩位勾當,放下手中器具:“稟娘娘,案上這兩盞茶中俱有牽機藥!”
陳青和孟在一震,官家竟然是被毒害身亡的?!定王眼皮跳個不停,不好!
殿外的陳素渾身打顫,九娘警惕地看向四周。
“官家生前有詔,當奉——”定王的聲音被高太后嚴厲尖銳的聲音打斷。
“皇叔!官家是被毒害的!這兩盞茶,一盞是崇王點的茶,一盞是六郎點的茶。誰是兇手,尚未定奪,皇叔說這個言之過早!”高太后看向蘇瞻,意味深長地問道:“蘇相公,你是兩府首相,老身說的可對?!”
兩盞茶中俱有牽機藥!蘇瞻深深吸了口氣:“娘娘所言有理,還請定王殿下稍安勿躁。此事需大理寺和刑部,恐怕還要禮部同審才好。”
崇王點的那盞山水畫中有牽機藥,燕王那盞牡丹花也有牽機藥。現在的燕王,怎麼也沒法子即位。蘇瞻看向依舊緊緊摟著官家,肩頭微微顫抖的燕王,心中嘆了口氣。
人,豈可勝天?
“劉繼恩!”高太后揚聲喚道。
劉繼恩疾步從陳青等人身后走上前,跪于階下。
高太后森然道:“傳老身旨意,即刻封鎖宮門!”
劉繼恩抬眼看向太后,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娘娘英明!只有慈寧殿里的兩位,才能制住柔儀殿上最厲害的那兩位!萬一真殺起來,皇城司和侍衛親軍加在一起,也不一定是殿前司的對手。何況殿前司的弓箭直和弩直軍士還在福寧殿周邊巡查呢。他點了點頭:“微臣明白!微臣遵旨!”
高太后點了點頭,看向樞密院的兩位使相:“出了這等大事,還請兩位使相按例請出虎符,調動三衙,戒嚴京師。和重,皇叔,你們看可妥當?”
宮禁和戒嚴京師,歷來是皇帝駕崩后的首要大事。
定王默默點了點頭,兩府相公們都躬身答道:“是該如此。”
張子厚暗道一聲不妙,立刻出列問道:“臣張子厚,請娘娘和諸位相公允大理寺立刻著手調查此案!”
“大理寺自當審理此案,”高太后說道:“但此案非同小可,和重,還是速召刑部、禮儀院、太常寺、宗正寺、禮部的眾卿入宮吧。案子要查,禮不可廢。”
蘇瞻點頭道:“娘娘說的是。當務之急,大內都巡檢和皇城四面巡檢的人選,要先商議定了。”
趙栩終于將官家遺體輕輕放下,站起身來,沉聲道:“娘娘,蘇相,難道你們這是疑心六郎我毒害陛下嗎?”他雙目如電,環視四周,忽地厲聲喝問道:“諸位相公也跟著糊涂了不成?!爹爹剛剛宣布要立六郎為皇太子,我為何要害爹爹?!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毒害?蘇相!官家中毒之前說的最后一段話是什麼?你說給諸位相公重臣聽來!”
他身姿筆挺,神情哀慟卻鎮定自若,威儀天成,和高太后坦然對視,毫不退讓。
殿上瞬間都靜了下來,眾人看向這位半個時辰前,先帝欽定無誤的大趙皇太子——燕王趙栩。
第172章
柔儀殿的大門轟然關閉,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皇城司的將士跟著劉繼恩退出去了不少人,殿前司的軍士們順勢把侍衛親軍步軍司的人逼到了一個角落。
殿前司副都指揮使任東雷,并非出自陳青麾下,卻和孟在有十年共事的情誼,一直極為敬重陳青。耳聽里面皇帝駕崩,燕王明顯和蘇相、太后對上了。劉繼恩和皇城司肯定是聽太后的。
侍衛親軍步軍司根本不在禁中當值,跟著朱使相跑來,明顯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