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衙的幾位都指揮使更是面露不忿,躍躍欲試。
張子厚抬起眼看了看蘇瞻。見蘇瞻依然不急不躁,毫無怒氣。他對蘇瞻最是了解。蘇瞻向來保守,當年新舊兩黨相爭,他年紀尚輕,卻已經是司馬相公的得力心腹之人。他在朝堂上極善引經據典,卻又不死板,還常去農田村縣,數據扎實嚴謹。好幾項新法推行了不少年,都半途終結在蘇瞻手里。朱綸急切了,反而不妙。
張子厚意外的是,燕王明明是銳意進取之人,武藝謀略有太祖之風,即位后理應揮兵北上,聯合女真攻打契丹才對,竟也會反對趁此機會攻打契丹。想起那夜陳家屏風后出來的那位孟氏九娘,眼中鋒芒畢露難掩激憤,能指出蘇陳聯姻的幾處關鍵點都出自他的手段,還立刻明白了他的后手,更不似普通女子只會哭哭啼啼瞎鬧騰,的確稱得上心思敏捷胸有丘壑。他不自覺地伸手指壓了壓眉心,只希望燕王不是受了她的影響。
即便如此,她也配不上九娘兩個字。張子厚揚了揚眉,側耳聽蘇瞻說話。
“朱相莫急,蘇某最后有幾件事需請教朱相,若諸事無疑,蘇某自會鼎力支持毀約北伐。若能在我等手上收復燕云十六州,蘇某做夢也要笑醒了。”蘇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朱綸是累了才會這麼急。
朱綸剛歇了口氣,被蘇瞻一笑,背上又沁出了一層汗,才覺得站太久,后腰疼得厲害。蘇瞻一笑,通常意味著他成竹在胸勝券在握,別人心里就發毛。以前蔡相就酸溜溜地說蘇瞻這人贏都贏了,還要笑那麼好看,扎人心又扎人眼,最是討厭。
果然是個討厭的人啊,偏偏滴水不漏。朱綸放低了聲音:“蘇相請問。”
“如今我大趙有禁軍多少人?”蘇瞻對著太皇太后定王的方向拱了拱手,轉頭問朱綸。
“八十萬!”朱綸沉聲道:“若連雜役和各州廂軍在內,已有一百二十五萬兵力,較太祖時候多出四倍!”這也是樞密院和三衙雄心勃勃的原因。
“女真軍有多少人多少馬多少騎兵?”蘇瞻徐徐問道。
朱綸一愣,他倒是準備了契丹兵力的數字,卻沒想到蘇瞻掉頭問起了女真。
殿上眾人都一愣,趙栩不動聲色地垂眸不語,心里卻又有那麼點酸溜溜的。蘇瞻和九娘倒是不謀而合,都是從女真現狀入手。
蘇瞻笑起來,果然很討厭。
“張某離開樞密院時,女真契丹剛剛在吳王調停下休戰。北面房有記載,女真完顏氏兩千五百人破寧江州,后以三千七百千人,取契丹賓、祥、咸三州,破契丹十萬東征軍,應收編近兩萬契丹降兵。故兩年前,女真最多也只有兩萬五千精兵。”張子厚上前一步:“盡是騎兵。”
他看向朱綸:“還請朱相恕子厚貿然失禮了。畢竟曾在樞密院多年,情不自禁。”
朱綸擺擺手:“哪里的話。我們幾次三番上書要調你回樞密院,都被人以皇親為由頭給擋了,我還等著看過幾天后那州官點不點燈。”蘇瞻你和陳青兩家結親,等燕王即位了,這大趙兩千多官員都等著看你是不是也得避避嫌呢。
蘇瞻點了點頭:“諸位主張北伐契丹的,皆因覺得女真軍力極少,憑一時之勇,攻下黃龍卻無人可駐扎,又退回達魯古城,面臨契丹七十萬大軍,必然背水一戰。
若我大趙和女真前后夾攻,定能收復燕薊,甚至多拿下些契丹的地方。我可有說錯?”
朱綸點頭道:“契丹七十萬大軍傾巢而出,燕薊一帶兵力空虛。我大趙河北路現就有三十萬大軍,陜西路二十萬。就算秦鳳、永興軍對應西夏不動,河北路如何不能利用女真拖住契丹大軍而揮軍北上?”
“請問河北路三十萬大軍中,禁軍幾何?義勇廂軍幾何?”
“陜西籍義勇十二萬六千三百八十五人,禁軍十九萬,合計三十萬。”
蘇瞻點點頭,忽然轉頭問趙栩:“燕王殿下,和重有一事不明,殿下當年參與平定房十三之戰,開行軍神速之先河,更有奇異之事,殿下所率領的青州軍士,不過五六千人,還都是盜匪出身招安而來,不少人并未參加過正規軍中訓練,聽說都能以一當十,是何道理?”
趙栩郎聲道:“一是有先帝賜了尚方寶劍,我膽大妄為,運氣也不錯。二是先檢閱軍士,驍勇者,升一級,將老弱怯懦者留在青州,實際上隨我日夜奔襲的不過三千人而已。再就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凡殺敵取左耳為證,滿十耳者,就賞半月俸。”他頓了頓,有些感傷道:“這批軍士雖有了神武之名,可是賞俸過多,戶部和兵部都不愿履諾,拖了一個半月,最后還是先帝寬宏,從他私庫出的。”
蘇瞻拱手道:“請問殿下,軍士在怎樣的年紀才能有不畏死傷之心和驍勇善戰之能?”
趙栩看著他搖搖頭:“人人都畏生死,程度不同而已,以我之見,十五至二十歲,血氣方剛,畏懼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