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大多數在京官員都聽說了官家身體不適,卻不見禮儀院宣布放朝,加上關于燕王會即位的消息已經傳得板上釘釘了。眾官員紛紛恭敬地遙遙拱手行禮問安。
趙栩大步進了垂拱殿前殿。見親王、宰臣、樞密使及以下要員,都已經按班分列。御座和后邊垂簾聽政處卻依然空蕩蕩的。他不往定王身邊的空位去,卻直奔宰執一處。
“呂相公,秦州被圍,你舉薦的監軍駙馬都尉田洗,為何臨陣脫逃,獨自悄悄逃回了京城?兵部和樞密難道毫無所知?!”趙栩走到呂相面前,神情凝重地朗聲問道。
一語驚起萬重浪,滿殿一靜后,登時嘩然。蘇瞻吃了一驚,下意識看了張子厚一眼。張子厚眼中卻也露出一絲訝意。
呂相被趙栩這麼冷不防地發難,吃了一驚,他全然不知此事,頓時急了起來:“殿下!這是哪里來的消息?京中兩天沒收到西軍信報了,田洗什麼時候回來的,臣一無所知!”
樞密使朱相公站了出來:“諸位!田洗確實昨夜回京,到了我府上尋求庇護,但卻非臨陣脫逃,而是他身懷極重要的機密軍情。人我已經帶來了,朱某正待面奏官家和太后、太皇太后!”
蘇瞻皺起眉頭,和陳青對視了一眼。
張子厚暗自思忖,怪不得方才被燕王屬下半路攔住他,要立刻將截下來的西軍加急軍報送到樞密院去。更多虧了他的人和陳青的人扮成一救一搶,理應毫無破綻。
想到這個田洗突然冒出來,只怕和阮玉郎脫不了干系。田洗,高似,阮玉郎,秦州?張子厚的眼皮禁不住又跳了起來。
他看向斜對面的定王和吳王,定王還是一副站著睡覺的模樣,吳王卻垂首看著地面,他心里立刻下了另一個決斷。
第194章
這時御史臺的御史中丞鄧宛站了出來:“朱相此話大不妥!田洗既為監軍,何能離開戰場獨歸?何為尋求庇護?朱相昨夜就應該將此人移交刑部或大理寺才對!”
朱相和鄧宛一向互相看不順眼,聞言只冷笑道:“茲事體大,鄧中丞稍晚若還覺得不妥,盡管彈劾朱某就是。”
趙栩神色黯然,嘆息道:“三公主連夜進宮,為田駙馬哀求太皇太后的恩典。本王擔心有人臨陣脫逃,為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萬一推卸責任,甚至反咬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一口,豈不叫天下將士寒心?”
鄧宛點頭道:“殿下所言甚是!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先例,我等還需警惕才是!”
朱相被趙栩先發制人,一肚子面奏的話窩在肚子里成了廢話,說什麼都好像正應了燕王擔心的事。他深深吸了口氣,轉過眼看向御座,不說話了。
又等了兩刻鐘,才聽見有司高唱:“太皇太后駕到——!”
眾人按班跪倒在地。趙栩聽著向太后竟然連大起居都沒來,幾乎要按捺不住想沖回福寧殿去。
在福寧殿白等了一場的太皇太后,看見趙栩竟然已列班在殿上,冷哼了一聲,緩步入座。
朱相一抬手中玉笏,就要面奏,卻被人搶了個先。
張子厚上前兩步朗聲道:“臣大理寺少卿張子厚,有本要奏!十萬火急!”
朱相一愣。太皇太后也一愣,卻不能不讓張子厚說話。
“先前京中急腳遞一行一百余人,奉二府令往秦州索取機密文書,取得文書后,就遇到西夏圍城。
他們由陳元初將軍護送殺出西夏大軍,卻在離鳳州驛站六十里處遭遇埋伏,只有大理寺的兩個好手得以逃脫。”張子厚沉聲道:“埋伏者皆為高手,搶奪文書殺人滅口!幸存的兩人一路仍遭追殺,昨日才輾轉回京!”
田洗歸來后,又爆出來這麼個震天動地的消息!刑部兵部禮部的郎中們都面色大變。這一行人里有他們各部的精銳好手,竟然全軍覆沒,又和秦州有關!
太皇太后想到趙瓔珞說的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頭,卻聽張子厚又開了口。
“得到此信,昨夜大理寺法司胥佐們趕往秦鳳路查探此案時,于東京一百二十里外,路遇賊人截殺西軍急腳遞,遂出手援助,受傷軍士已留在附近驛站,胥佐代軍士帶回來西軍密報軍情五份!臣上朝前剛剛派人送往樞密院。”張子厚看向朱相:“敢問朱相公可去過樞密院?”
朱相昨夜問了田洗大半夜話,三更天才合了合眼,四更就開始洗漱準備上朝,這大起居的日子,誰會先去衙門里?他悶聲道:“還未曾去過。”
蘇瞻沉聲道:“張理少所言的第一樁事非同小可,需留待后殿集議。西軍的軍情更為緊急,還請朱相速速派人去樞密院取來。”
不多時,五份軍報被送到殿上。
秦州失守,援軍轉向,各將領及麾下排兵布陣的意圖,言語不多,卻已令大趙朝堂震悚不已。
秦州!開國以來西軍防守最強的城池,從未失守過的秦鳳路十二州的第一州!殿上一片死氣沉沉,擔憂惶恐的氛圍瞬間籠罩著整個垂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