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之盟后,大趙和契丹近百年未起兵事。”
趙栩掃了眾臣一眼:“不如先聽一聽和重和諸位相公的高見。女真以燕云十六州換我大趙出兵攻打契丹,究竟打還是不打?”
蘇瞻躬身行了一禮,朗聲道:“蘇某以為,大趙和女真這盟約不可締結。”他指著幽州道:“昔年高粱河一戰,太宗收復燕州幽州,萬民歡慶,烹牛宰羊,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可時隔近百年,我大趙子民稱燕云百姓為什麼?”
趙昪嘆息道:“虜。河北兩路百姓稱之為虜。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對大趙也甚防備。”
蘇瞻揚聲道:“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若燕云十六州百姓視大趙為異國,視契丹為歸宿,又豈會再有相迎王師之舉?一旦出兵,無民心歸順,拔寨攻城,必事倍功半。此乃民心不順也。”
趙栩目光幽幽注視在輿圖之上,近百年來,大趙歷代君王,誰不想收復燕云?
蘇瞻又道:“當下西夏已侵至京兆府,若再和契丹開戰——”他指向河北兩路京東兩路:“先說河北兩路不但不能助永興軍路一臂之力,還要面對燕云鐵騎。契丹雖然上京已破,五京丟了上京和東京,但還有三京尚在。如今壽昌帝退至中京大定府,契丹仍有大半國土未失,兵力也達三十萬,不可小覷其哀兵之力。若同時對戰西夏和契丹,朝廷無論人力還是財力只會捉襟見肘,無法調度。”
謝相拱手道:“蘇相此言雖有理,但我們也可虛張聲勢,佯裝攻打燕云這一片,等女真啃完硬骨頭,坐收漁翁之利。
何況燕云十六州想來財厚物豐,何愁沒有財糧供給?”
蘇瞻笑道:“若謝相乃是女真人,鐵騎橫掃契丹后,你是趁勢南進中原,還是勒馬拱手相讓燕云這一片?唇亡齒寒,如今女真和大趙相隔千里,契丹西京道南京道中京道,可看成大趙的屏障。若我等再攻打契丹,豈不合了女真遠交近攻之意?諸位難道忘記當年始皇帝是如何一統天下的?”
朱相皺眉道:“和重太過小心了。如今陳青去了京兆府,利州路的援軍三萬人已到了熙河路,永興軍路的各軍也都已往京兆府集結,梁氏貿然急進,只有蘭州秦州鳳州這一路供應糧草,京兆府守上兩個月,夏軍糧草必將不濟。河北兩路和京東兩路,駐扎著二十萬大軍,趁契丹人心惶惶時拿下燕云才是上策。和女真結盟不過是有個名正言順收復燕云的名頭,免得女真他日出爾反爾。”
趙栩點了點太行山的山脊:“連朱相都是只想利用女真,諸位想一想,那女真又豈會真心同大趙結盟?他們也只是想利用我們牽制住契丹的軍力而已。敢與虎狼同行者,必猛獸也。然而,本朝歷來布兵乃強干弱枝之勢。河北、京東四路僅有不到百將,還不如永興軍路秦鳳路兩路。本王年少時就在河北兩路代先帝巡視犒軍,所見軍卒,綿羊也。能挽弓一石二斗者,百中有一,甚至有弓箭手僅能用七斗弓。”
樞密院的幾位官員臉上一紅。
“一過太行山,皆是平原。”趙栩手中竹枝連點:“若無重甲騎兵,靠步軍,諸位想一想歧溝關一戰,死傷無數,沙河壅塞,直退到雄州才喘過氣來。
如今我大趙這四路有多少戰馬可用?比起契丹馬、夏馬、女真馬,有何優勢?日行八百不得,日行六百不得,日行三百亦不得。以步軍戰騎軍,有何優勢?”
御史中丞鄧宛出列道:“殿下所言極是,此非常時刻,朝廷不可再輕易出兵,入夏以來,福建、兩浙多水患,供京師禁軍之漕糧尚需精打細算,若再攻打契丹,只怕米價飛漲,百姓生活艱難。”
趙栩看向戶部尚書:“如今京兆府用兵,河北、陜西、河東調糧銀幾何?可有統計出來了?”
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同時出列。戶部尚書唐闐拱手道:“稟殿下、各位相公,京西兩路援贈糧草已折合銀四百萬貫,永興軍路十五天來,渭、涇等八州新招義勇合計七萬余人,日給米二升,月給醬菜錢三百文,餉銀七百文。京兆府所存糧草,二十萬大軍可食三個月。”
曾相皺起眉頭:“唐尚書,可算錯了?這三十年,因司馬相公上疏,二十三路中,只永興軍路獨獨得以免除賦稅,京兆府歷來存糧為西北最豐,二十萬大軍怎會只夠吃三個月?”
兵部尚書拱手道:“曾相,京兆府如今二十萬大軍,隨軍民夫六十萬往返運送輜重糧餉。哪一人不要吃飯?利州路三萬人從四川入熙河路,還帶了八萬民夫背糧,京兆府糧倉雖豐,若無京西路援贈,兩個月便糧絕也。”
眾臣都知這打仗行軍,絕非只靠軍卒戰力,輜重糧草更為重要,聽到這些數字,都堂內一片寂靜。
趙栩點頭道:“不錯,高似破我大趙秦州城,傷亡軍民三萬余人,豈能是他一人所為?女真裝聾作啞,推諉在阮玉郎身上,虎狼之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