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翻身下馬,大步走近,緊緊擁抱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
陳太初松開蘇昉:“寬之來得正好,九娘謄抄了兩頁古醫書上的毒傷癥狀和救治法子,京里的醫官吃不太準,你博覽群書,不遜大伯,快來看看。”
蘇昉啞著嗓子點頭道:“好。”心頭的淤塞,似乎有了一道決口。
積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秦州城在五月底的盛夏之晨,迎來了汴京四美的又一人——小蘇郎。
這日午后,去了黎陽倉一日有半的孟建還未回轉,章叔夜又派人送了好幾回信。事態漸漸明朗,已查出和賬冊上最大的不符:去年入倉的米糧,有一百二十萬石被腐米所替,壓在窖底。七名戶曹官吏在章叔夜的審問下供認不諱:這三年來,每年都有百萬石新米被大名府權知府沈嵐的親戚程姓富商買走,用的也是官府漕船,沿著運河南下,但運去哪里無人得知。
但若要重新清點整個黎陽倉百多個倉窖中的千萬石米糧,就是所有守倉城的軍士全部用上,沒有半個月也點不完。因戶曹官吏的招供,只開了十多個倉窖進行復核。
趙栩想了想,命人請孟建和章叔夜先行收兵,將查出來不對的倉窖先封倉。再命成墨取過文房四寶,要給蘇瞻張子厚寫信。
“阿妧?”趙栩目光落在九娘身上,寫字嘛,自然要有人磨墨才好,就在自己眼皮下頭磨墨更好。許多事,就得不放過任何機會潛移默化,像吃飯那樣,三頓飯一過,阿妧不就習慣了和自己——呵呵。趙栩不免又得意起來。
第253章
九娘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瞟了趙栩一眼,繼續看著桌上被一掃而空的碗碟,眉頭微蹙起來,擔憂地問道:“六哥你會不會吃太多了?”他剛剛止瀉,不宜暴食。
趙栩搖了搖紈扇,直了直身子:“不會,你放心,我都餓了好些天了,今日覺得還沒吃飽。”看來往日里他吃得精而少也不是什麼好事,不知這胃口能不能撐著撐著撐大一些,看著阿妧每一口都吃得那麼香,吃得那麼多,倘若自己不能陪著她一直吃也太糟心了。他也沒想通自己怎麼塞得下那許多吃食的,還有阿妧又是怎麼能吃下那許多的……
九娘猶豫了一下,看著趙栩伸出手指開始數:“還沒吃飽?六哥你吃了一碗雞絲涼面、一碟腌胡瓜、一盅鮮蝦蹄子膾、兩個鱔魚小包子、一碟茄釀、還有六根妳房簽的上半截——”提起這個九娘就納悶,她在廚下看到些新鮮瓜果蔬菜,就隨手包了些妳房簽。結果每根卻都被趙栩夾斷成兩半,還笑瞇瞇地說他不愛吃上面那一半的餡料,轉手擱到她碟子里說什麼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明明是混在一起卷裹的,哪里分什麼上面和下面?還有她特意做的鮮蝦蹄子膾,似乎她吃到的每個蝦,都是趙栩夾起來嫌小再放到她碗中的……
她竟然也都吃下去了?
九娘目光落在趙栩胸口下頭,走近了兩步指了指:“你這叫沒——飽?”沒飽?他半靠在輪椅上挺直身子做什麼,胸口下微微凸起的是什麼?坐得都毫無美態了,說他把自己吃撐了還不信,攔也攔不住。
趙栩忍著難受收了收小腹,坐正了些,紈扇隨手擱在自己身上,抬了抬下頜:“明日我還要吃那涼面,兩碗,一碗太少了,碗太小。我和你吃得一樣多怎麼行?總要比你多吃一點。你是女子我是男子。”
九娘一把奪過紈扇,手指戳上那微微凸起的一塊,按了一按,不禁失笑道:“遮住就當看不見了?你這是什麼?還有吃多吃少有什麼可比的?我一貫吃得多,你向來吃得少。再說你身子昨夜才好,還虛著呢——”
“誰虛了?我虛?你說我虛?——”趙栩眼睛瞇了起來,磨了磨后牙槽。
“不是你虛難道還是我虛?方大哥說得清清楚楚,你身子還很虛呢,既然身子虛就要克制住自己,萬一吃吐了又傷了身子,可怎麼辦——”九娘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趙栩鼻孔中冷哼了一聲,一雙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可忍也得先忍一忍。方紹樸這帳,總有一天要好好跟他算一算。
九娘見趙栩神情變幻,怎麼看怎麼不高興,十分委屈的模樣,想起自己前世吃蘇瞻燒的豬肉吃吐了,被蘇瞻笑還被嫌棄弄臟了床,再想起三年前自己吃鱔魚包子吐在趙栩身上,趙栩絲毫不嫌棄,還說了那許多愛護她的話,不由得慚愧起來,蹲到他旁邊,伸手在他胸腹之間輕輕打起圈圈來,柔聲道:“六哥,你愛吃我做的菜,我心里頭高興得很,便是天天做三五餐也行,若你為了讓我高興就強行全部吃完,傷了自己的身子,我可就不敢再做了。”
趙栩垂眸看著她嫩白小手在自己胸腹間緩緩揉著,掌心燙燙的,立刻放下了要和方紹樸算賬的念頭,鼻孔里“嗯”了一聲,耳尖卻騰地燒得通紅,一顆心怦怦跳得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