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栩險些跳了起來,太陽穴氣得別別跳:“夠了!”
“對對對,用手就夠了——”方紹樸一喜,抬頭見趙栩臉色鐵青,趕緊低頭喃喃道:“不——不夠?”
“你去前頭車上,把她換過來。”趙栩沉聲道。
方紹樸一愣,嘆了口氣:“下——下官無能,這幾日殿下讓下官去說的,下官都說過了。九娘子畏殿下如虎——”他偷偷瞄了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那不可言述之處,又咳了兩聲:“恕下官直言,殿下操——操之過急,只怕嚇壞了她。”
趙栩的臉色陰沉如鍋底,狠狠瞪著方紹樸。他怎麼會嚇壞了阿妧,明明是他們不長眼,才惹她羞惱之極的。
“下官有一計——計獻上——”方紹樸殷勤地躬了躬身子。對不住九娘了,奈何他想了好幾天,九娘不給殿下揩油,殿下就身心不爽。殿下不爽,他們就跟著都沒好日子過,吃不上好的,喝不著冰的,還要隨時受氣,待在他身邊就喘不過氣來。
趙栩正要狠狠地斥責方紹樸,聞言倒停了下來:“說。”
方紹樸從袖中取出一卷紙,雙手遞上,這番話他也背了好幾遍,還請章叔夜指點過一二,應該不會錯:“下官嘗聞見多——多不怪,故作此畫,以醫載道。九娘子博覽群書,若能多看幾遍,自然就不會被驚嚇到。”
“你還會畫畫?”趙栩蹙眉接過那卷紙,展了開來,腦中嗡的一聲,勃然大怒,若不是知道方紹樸此人心思極簡,只怕立時就將他斃于掌下。
方紹樸額頭一疼,那卷紙已被趙栩丟了回來。
“今日陽光甚好,方醫官既然說夏主長,你還是出去騎馬再長長心罷。”趙栩陰森森地道。
那卷紙半卷半舒展掉在地上,上頭畫著男子獨有之物,丑陋猙獰得很,一旁標注著各部位名稱、俗稱和道家之稱呼,又有穴道講解,更有密密麻麻小字列出會生哪些病。以醫載道他真是費了好些苦心,也只有九娘子那樣愛讀書又疏闊大方的女子才能領會他的苦心。何況他可是根據自己目測來的大小描繪,已覺得極其雄偉壯觀,殿下為何還這般生氣……
方紹樸將那卷紙收了放回袖中,掀開車簾。日頭明晃晃的耀得他眼花。他轉過頭躬下身子輕聲納悶地問:“殿下是嫌下官畫小了還是細了還是——”
他屁股上已挨了趙栩一腳。
“滾!”
若沒有章叔夜一把托住,方紹樸肯定骨碌骨碌滾下馬車。
為小燕王殿下操碎了心的方醫官猶自喊道:“殿下——見怪不怪才能怪自敗——”
砰地一聲,馬車里的一只建窯茶盞在趙栩手里被捏了個粉碎。這個不要臉的壞東西——什麼是怪?什麼叫怪自敗!
第264章
自館陶行至冀州阜城歇下時,趙栩收到陳太初飛奴傳書。九娘捧著那小小紙條看了又看。
“他們走得這麼快,二十就能到河間府。”九娘想到再過三天就能見到蘇昉和陳太初,十分高興。出門在外,雖有諸多不便,但又有許多在京中和翰林巷沒有的好處。
“六哥,從河間府去中京還有多遠?”九娘將紙條放到趙栩身前的案幾上。
趙栩歪在羅漢榻上,順手取過一旁的輿圖攤了開來:“來,我指給你看。”有多遠他自然一清二楚,但沒有機會就要創造機會,好歹能親近不少。
九娘雙目盈盈泛波,似笑似嗔地落在趙栩剛剛拆了紗布不久的肩傷上,再看到他桃花眼中的委屈勁,又好氣又好笑。她心里的羞惱早在看到他傷口時就煙消云散,只是那夜后她才明白何為“少年情熱”,顯然兩人越親近趙栩就越難以自控,最糟糕的是她自己也不如想象中那般有定力,一經點火就有燎原之勢,這才刻意不和他獨處。
她說了幾次自己并沒有惱他,趙栩卻誤會成她在惱方紹樸,一路折騰得方紹樸蔫得不行。但她說自己也沒有惱方紹樸,趙栩就更不明白了。可要她清清楚楚說怕他情熱情動難以抵抗,她委實也說不出口,更怕這人厚著臉皮得意洋洋越發放肆。一路上看著趙栩委屈得不行,用方紹樸的話說:“殿下幽怨的小眼神委實顛倒眾生,即便被殿下責罵,也心甘情愿,還能多吃幾碗飯。”
眼下看著趙栩這幽怨的小眼神,九娘禁不住側過身子盡力忍著笑。他是夠委屈的,原本早幾日就能到阜城的,恰逢她小日子,硬是一天才走兩三個時辰,只托辭要等陳太初一行人會合不著急,路上越發體貼小意。
趙栩見她只笑著卻不過來他身邊坐,急得撓心撓肺,偏偏惜蘭和成墨還在一旁伺候著,便苦笑著一撐羅漢榻,往旁邊移開了一些:“這般你可放心了?”
九娘上了腳踏,挨著案幾坐了,歪頭瞥了趙栩一眼,輕笑道:“這般你可稱心了?”趙栩臉一熱,低聲道:“你的心便是我的心,你說如何就如何。”
“那我既不許你做君子,也不許你做小人。”九娘眼角里見他伸過手來,更低聲地嘀咕了一句。
案幾下那只悄悄伸出來想去牽九娘的手驟然停在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