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在祖母膝下,循規蹈矩十數年,從未和男子如此接近過。就算是嫁給趙棣的大婚之夜,趙棣也沒有任何越矩,可從昨夜趴在這人背上開始,似乎一切規矩都被碾碎了。
這是非常時刻,非常事,六娘瞪著眼前的男子,沒有羞惱,只有緊張,盼著他再吹口氣或是將捂著自己嘴的大手移上去摘開那草屑。
章叔夜沒想到一口氣吹過去,那草屑只晃了晃,還不肯掉落,見她眼淚直流,他頓時面紅耳赤起來,生怕被她誤解了自己是登徒子調戲于她,連著手掌心都發燙了。
想到昨夜自己不得已渡氣給她游過水門,事后又怕她喝了水,好一頓擠壓,她醒過來就似乎就被自己的行為嚇暈了過去,章叔夜猶豫了一下,沒松開手,低聲道:“娘子莫怕,叔夜并無不軌之圖,昨夜實乃情勢所逼才有所冒犯,還望娘子見諒。”說完他又對著那草屑吹了一口氣。
這次草屑無能為力地墜落下來。六娘眨了眨眼,才想起來昨夜自己似乎醒過來一次,見到這人一雙手就壓在自己胸上,她便又暈了過去,想來他定是誤會了。
六娘努了努嘴,要章叔夜松開自己好讓她也說上兩句話。
章叔夜只覺得掌心被兩片柔軟頂了頂,癢癢的,一陣頭皮發麻。他轉開眼不敢再看六娘,松開了手。若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子,經過昨夜,無論如何他都會上門求娶她,只可惜她偏偏是趙棣的妻子,回到汴京也依然會是孟家的貴女,和他有云泥之別。
“章大哥,生死關頭,六娘并非死板之人,你莫放在心上。”
六娘悄悄地道,她已是身敗名裂之人,萬萬不可累得他這樣的好人心存芥蒂,早些說清楚才好。
昏暗的麥秸堆里,六娘的聲音有些嘶啞,卻依然溫柔可親。章叔夜看向她,見她眼中誠懇,的確并無氣惱,便點了點頭。兩人默默都轉開了眼。六娘覺得那麥麩的味道已經不那麼難聞了,輕輕動了動手指,所幸也沒發出什麼聲音,可那發麻的雙腿她還是不敢動。這時才覺得肚子隱隱作痛起來。
章叔夜聽了六娘所言,安心了不少,也有一絲失落和自嘲。他稱她娘子,她卻稱他為章大哥,可見她才是心底磊落毫無他念之人。也許是大娘和弟弟催他娶親的次數多了些,也許是他還記得以前遇見她時她那溫和的笑容,還有魏娘子路祭時她的眼淚和那句“相見有期”。他從未近過女色,一時發昏,才有了那麼點見不得人的骯臟心思。章叔夜斂目靜心吐納了幾下,想要把那柔弱如花瓣似的雙唇從自己腦海中排除出去,可聽到六娘強壓著的一聲痛呼后,又睜開了雙眼。
“你哪里疼痛?”他一直擔心她昨夜或許哪里受了傷,又不便也不曾仔細查看過。
六娘越憋越疼,這內急她卻說不出口,只強忍著搖了搖頭:“我沒事。”
章叔夜皺了皺眉,輕聲問道:“手腳麻得厲害?”
六娘勉強笑著點了點頭。刺痛得越來越厲害,她不禁屈了屈腰背。
“是腹痛麼?”章叔夜一驚,心就揪了起來。頭一個念頭就是萬一她已經懷了趙棣的孩子,昨夜在水里那麼久,又被自己打暈了過去,還被好一陣擠壓,會不會出事了。
全然沒想過六娘這才大婚了幾天。
六娘見他問及,又點了點頭,額頭上已經滲出汗來。
章叔夜全無章法,也急得滿頭大汗,半晌才極低聲地問了一句:“六娘,你會不會有了?”
第320章
六娘被憋得羞窘難當,又疼得厲害,一時竟沒有意識到章叔夜口中的“有了”是什麼意思,待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有點懵。以前只聽說木樨院的笑話,三嬸偶有腹痛,三叔就會問是不是有了身子。不想風水輪流轉,這話竟從章叔夜口中對著自己問了出來。她連連搖頭,眼淚直掉。
章叔夜手足無措,趕緊輕聲安慰她:“你莫怕,婦人有了身子自己也不知曉的很多。是我考慮不周,再過一個時辰我們換了船,我會盡快尋個大夫的。”
六娘漲紅了臉細聲道:“我內急。”聲如蚊蚋。
章叔夜一怔,惴惴不安的心反而松了下來,轉念間想起離開鶴壁的山路上,燕王那件丟棄于山野之中的外衣,便伸手將自己的小衣割了一片下來,疊了兩下送到六娘手邊:“實在忍不得,先用這個墊著解了。”他小心翼翼地將六娘身上的麥秸用樸刀略撐了開來,又把自己身邊的麥秸輕輕挪到兩人之間,直到看不見彼此,凝神聽了聽,艙外并無人察覺,才輕聲道:“情勢危急,當不拘小節。”他頓了頓,加了一句:“你莫放在心上。”
六娘死死盯著手里的布,羞得連腹痛都顧不上了,昏暗中只看得出不是藍色就是黑色的,觸手細軟,和孟忠厚自小用的尿布十分相似。
可一想到這個,越發難以憋住。
六娘強忍著眼淚,伸手去解裙帶,偏生越急越慌,發麻的手不停發抖,竟將裙帶打了個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