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可千萬別再給我添女使了。”
見程氏抿唇不樂意的模樣,九娘只能又將一應從簡萬不可奢靡張揚的道理說了一遍。程氏挖了挖耳朵,將手中團扇掩了一半,嘆氣道:“好了好了,我這耳朵都聽得起繭了,早知道不來討這個沒趣。我這扇子可不是什麼奢靡之物,是我陪嫁的好東西。”
她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我這輩子都做夢想要揚眉吐氣飛黃騰達,卻不想有朝一日真的飛黃騰達了,反要夾著尾巴做人,唉!”
六娘回到九娘屋里時,看著程氏搖頭嘆氣地走了,奇道:“三嬸這是怎麼了?”
九娘笑道:“富貴病,不礙事。”她又低頭比起花樣子來。
六娘心不在焉,要落針了,戳了自己好幾下,幾次抬頭看九娘,欲言又止。慈姑和玉簪便帶著女使侍女們退了出去。
“阿妧?”六娘語帶猶豫,還有三分羞惱。
九娘笑瞇瞇地道:“六姐還不從實招來,那月餅和燈籠是怎麼回事?”
六娘臉一紅,垂首捻了捻腰間的石青色絲绦:“是我粗心了,月餅下頭壓著信呢,還有燈籠下頭也有字。是章大哥托人送來的。”
“章叔夜?”九娘眼睛一亮,章叔夜竟然這般有心?
六娘輕輕點了點頭,又急得眼眶發紅:“章大哥待我這麼好,走之前還想著過節的事,可我卻什麼都不曾送給他!”
九娘嘆了口氣,伸手掰開她的手指,那絲绦皺巴巴的快給她扯斷了。
“你只是沒來得及送而已,夜里你縫的那件男子衣衫是給誰的?”九娘輕聲問道。
六娘一怔,她私下托慈姑給她裁了布,想著在船上毀了章叔夜的小衣,應該做一件還給她,卻沒想到還是被九娘發覺了。
可船上那事實在說不出口,六娘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幾個字,轉過身不再言語。
到了夜間,孟彥弼喜氣洋洋地接了魏氏和小五進了家門。肩輿遮著青色薄紗擋風,一直抬入了翠微堂里頭。
魏氏抱著小五下了肩輿,眾人互相見了禮。魏氏見程氏瞠目結舌地瞪著自己,便笑道:“我們秦州那邊,生完了孩子照樣下地做活的多著呢,何況我這些天好多了。”
梁老夫人欣慰地道:“不要緊,那些什麼生個孩子要睡足一個月的說法,都是歪門邪道,不可信,還不睡出褥瘡來?漢臣和太初都出征了,你一個人帶著小五住在家里,他們在外頭也不放心,就該搬過來和你表弟媳做個伴,也好有人搭把手。來來來,快來榻上躺著。”
眾人一聽老夫人這前后兩句躺著的話,不由得都大笑起來。
杜氏笑道:“娘說的對,我生二郎的第二天就下了床,人人都說要不得,如今我不也好好的。這一個月不洗頭只抹頭油也要不得,都能直接擠一把油炸螃蟹了。”
翠微堂里笑聲更響。九娘見魏氏臉色依然還是蒼白,便伸手接過小五,抱到杜氏身邊:“來來來,我們陳大娘子問表嬸討點炸螃蟹吃罷!”
杜氏擰了九娘的小嘴一把:“你這油嘴才多油,別以為你有了那一位,大伯娘就不敢動手了。”
孟彥弼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娘,轉頭低聲問十一郎:“這是我娘麼?”
十一郎默默地眨了眨眼,呵呵了兩聲:“如假包換。”自從知道大伯娘打過大伯還把大伯打敗的事后,這位大伯娘做什麼十一郎都不會覺得驚奇了。
到了夜里,一家人在廣知堂席設兩桌,不分男女。所有的槅扇門大開,圓月當空,香案高設,月圓人團圓,十分喜慶。魏氏只用了碗湯,便坐著肩輿回長房歇息了。
這邊還沒開始撤席登船賞月,宮里的賞賜就水一樣的進了孟府,向太后賜了四道菜給梁老夫人,賜了一百兩白銀、絲緞布帛二十匹、一副東珠頭面給九娘。趙淺予讓尚宮帶了幾色御廚新做的月餅來,竟然還有鱔魚餡兒的。
程氏留意到禮單上并沒有皇帝賜下的節禮,心里不由得有點失落,阿妧說得容易,那些個流言蜚語她已經聽到了,怎麼能裝作沒聽到呢?這禮部尚書真是不識抬舉,皇帝和阿妧這般恩愛,竟然趁著皇帝不在京中的時候給孟家添堵,豐子嗣,冊妃嬪,用得著他操心麼!她家阿妧一看就是好生養的,沒準三年抱兩呢。
梁老夫人帶著眾人向皇城方向謝了恩,留天使吃了盞茶,將九娘做的桂花蜜和幾款精巧的月餅交給尚宮,送給趙淺予和趙梣嘗鮮。
第326章
中秋自古月華好,何況浮云掃碧天。不比尋常三五夕,須知瀲滟十分圓。
待送走了宮中天使,孟府闔家興致盎然,出了廣知堂,上了岸邊的畫舫。十多個婦人一概挽著攀膊,精神抖擻地給主人們行了禮,待老夫人一眾上了二樓,片刻后聽到管事娘子一聲知會,她們便賣力地劃了起來。畫舫慢悠悠地離了岸,穩當當地往明鏡湖心駛去。
畫舫二樓的船頭上,坐著一個明眸皓齒的清麗女子,手持玉簫,見船動了,起身朝艙內福了一福:“奴崔氏念月愿府上闔家團圓萬福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