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漸漸談笑風生起來。比起往年太皇太后在的時候的講經會少了許多拘謹。
待尚食女官命人呈上京中各大寺廟的素點心后,向太后笑道:“好了九娘,你入宮大半個月了,難得今日你母親也來了宮里,快去說幾句話罷。”
孟妧笑著行了禮,退出大次,也不用肩輿,便往西邊的小次走去。
任了坤寧殿司贊女使的玉簪輕聲稟報:“家里來了夫人、瑯琊郡夫人。”
“慈姑可來了?”孟妧笑問。慈姑雖未哺乳過她,趙栩卻在大婚后讓孟建上了請封折子,按乳母資格請封為陳留郡夫人。禮部雖還未明宣,程氏有心,三日前便遞了表,請攜慈姑入宮覲見,尚宮局和內東門司早有了備案。
惜蘭輕聲道:“五更二刻,內東門司的副都知來坤寧殿請印了,因娘娘還在福寧殿,奴便自作主張在箋表上用了印。”
孟妧臉上一紅,含糊應了一聲,不由得想到此時的趙栩,不用上朝,會在前殿做什麼。
再走了兩步,小次帳外已沾滿了等著迎她的外命婦。孟妧一眼便見到艷光四射的林氏。
第383章
眾人行完禮,簇擁著孟妧入了小次。不多時,尚宮和尚服女使齊齊入內請皇后往延福宮的穆清殿更衣。
稍后玉簪和坤寧殿的幾位女使宣召孟府的三位夫人前往穆清殿覲見圣人。
福寧殿寢殿中煥然一新,佛手撤去了,換了兩枝雪夫人牡丹花,嬌妍華貴,重重疊疊雪白花瓣舒展著,護著那尚含著水珠的花蕊。門窗大敞,帷幔垂幕在和煦春風的輕撫下時起時伏。
妝奩長案上的物事整整齊齊,案下的那只耳環也早已物歸原位。
成墨看了看正專心作畫的皇帝,最后掃了一眼殿中的物事,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眼看牡丹就要畫好了,官家少不得要問起圣人來。
每日退朝三問:皇后在何處?可用過早膳了?可回福寧殿了?
今日他還沒得著延福宮那邊的信呢,若是三問三不知——成墨打了個寒顫,加快了步子。
趙栩收了最后一筆,甚是滿意,這兩年他畫得甚少,見了這雪夫人,不免想起昨夜帳中美景,一時興起,技藝倒也未生疏。
鳳凰相對盤金鏤,牡丹一夜經微雨。
他換了筆,將溫庭筠這兩句題了上去,這一夜,那嬌花經的是狂風暴雨才是。他心中一蕩,擱下筆落了印,走到西窗下,將手上朱砂和些微顏色洗了,抬頭見長案上銅鏡光可鑒人,鏡中人春光滿面唇角微翹。早間他和阿妧可不正是明鏡照新妝,鬢經雙臉長?
成墨將手中麈尾別在腰后,躬身行了一禮:“圣人正在穆清殿和孟府幾位夫人說話,午時娘娘和圣人在延福宮設素席八桌。官家是在福寧殿用膳,還是要去崇政殿?幾位相公申時到崇政殿召對。”
趙栩接過他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去穆清殿。”
阿妧的生母和母親,也是他的岳母,既然入宮了,也當見上一見。
成墨垂下眼皮應了,退出去傳輿,心里對皇帝這種突發奇想已沒了任何想法。還是方醫官說得好,官家在圣人的事上頭,可以瞬息萬變,只有一樣不變:要在一起。
至于行程、規矩,都可以變。這宮里,如今一個妃子也沒有可不清凈?坤寧殿不也照常掌管后宮諸事妥妥當當的。
不欲驚動他人,帝輿繞了一大圈,才從延福宮的后門而入,停在了穆清殿的后閣門口。
穆清殿中帷幔低垂,博山爐里并未燃香,殿內彌漫著佛手的香氣,孟妧正微笑著聽程氏說翰林巷家中諸事,又問了好些六娘的日常。
小黃門的唱聲并不響。林氏卻嚇得立刻站了起來,險些摔了,好在隨侍一旁的坤寧殿女使見機得快,立刻扶住了她。
趙栩大步從屏風后走了出來,一把握住孟妧的手,捏了一捏,笑道:“無需多禮,岳母請坐下說話。”
程氏林氏和慈姑道了萬福,請趙栩上座,方斜簽著身子歸了座。程氏不敢抬眼,卻微微掀起了眼皮,見官家在羅漢榻上不坐那空著的東側,卻擠在了圣人的身側,兩人寬袖交疊處動了動。她趕緊垂下眼皮,不敢再看。看來京中傳言皇帝皇后起居一處恩愛非常的話,確確實實一絲不假。
成墨趕緊親自側身將羅漢榻中間的小幾撤了,好讓帝后坐得寬敞舒適些,不料卻被趙栩眼風掃了一眼,后背有點涼颼颼的。旋即領會到:官家就喜歡和圣人擠得這麼近啊。他好像還是沒學會正確領悟圣心……
那小幾停在了半空中,緩緩又落了回去,比先前倒挪得離孟妧更近了一些。
“官家,圣人,這櫻桃和青杏都是時物。”成墨給自己搬了個梯子爬下來爬得穩穩的。
趙栩一手越過孟妧,取了兩枚櫻桃,順手將她帶得再靠近自己一些,體貼地道:“仔細別碰著案角。”
孟妧斜睨了他一眼,又好氣又好笑,心里也甜絲絲的,便柔聲對程氏道:“老夫人既也允了六姐帶發修行,便也只能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