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握住孟妧的小手,笑道:“有一便有二,夫人但言無妨。”
皇帝語氣溫和,程氏便定了定神,接著道:“二來若是女婿爭氣,將來還能幫襯著十一郎。娘娘的兩個庶兄不學無術,奈何骨肉親情割不去丟不開的。郎君正帶著他們認五谷,日后家中田莊交給他們看著,自有得力的莊頭理事,怎麼也不能給娘娘惹禍。十一郎自幼是娘娘親自教導的,去年族學里拔了頭籌,過幾年若能考入太學,也不枉費娘娘這些年的苦心。”
“多謝父親母親費心。”孟妧嘆道:“九哥和十哥本性不壞,戰事中也吃足了苦頭,若能管好稼穡之事,也不比入仕和經商差什麼。大趙以農為本,這田地最為重要。十一郎能用心讀書,也是他自己心里明白。倒是十四郎,還請爹爹多多留心一些,莫要聽之任之,若是走了歪路豈不可惜?”
程氏趕緊起身又福了一福:“娘娘日理萬機,還要費神牽記家中人,臣妾惶恐。”這最后四個字還是特意請教了杜氏才學來的,用起來十分順溜。
趙栩笑道:“可還有第三樣要說?”
程氏小心翼翼地道:“啟稟官家、圣人,這第三按理臣妾不當說,但出嫁從夫,郎君有令,臣妾只好說了,臣妾惶恐。郎君也常去探望二房的侄子們,多加照拂。若是七娘嫁個讀書人,也總能看顧到他們一些,盼著他們能支撐起二老太爺的門庭,也不枉二老太爺當年的救駕之功。至要緊的,還是不能落了娘娘的面子。畢竟這一筆寫不出兩個孟字來。”
至于讓皇帝面上也有光這話,是孟建混不吝喝醉了就胡言亂語,萬萬說不出口的。
孟妧輕嘆了一聲,嘆的是家中那位爹爹似乎終于像個一家之主了。那前兩件有可能出自程氏的主意,但這第三件卻只能是孟建的真心話。
她正思忖著朝中有什麼合適的從五品以下的年輕官員。趙栩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笑道:“今年禮部試,賜進士章衡之等二百六十五人及第,一百三十七人同出身。岳父能這般想是好事,不如從中細細挑選一二,也能結門好親事。岳父能在這事上不糊涂,可見是真學會為皇后著想了。”
程氏心中大喜,也來不及咀嚼皇帝最后那句話的深意,深深地福了下去:“臣妾叩謝陛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孟妧輕嘆了一聲,叮囑道:“官家一片苦心,還請父親母親切記,不可仗著皇親國戚慢待這些國家棟梁,也不可勉強。即便是那未成親的,若家里有人等著,也萬萬不可奪人所愛。”
程氏笑道:“娘娘放心便是,孟家好歹也是書香世家,怎會做出這種事來給官家和圣人添堵。”
眼看時辰早過了,尚儀女使急得一頭細汗,見皇帝開始用櫻桃了,成墨遞了顏色給自己,便趕緊上前行禮,請皇后回大次。
趙栩擱下櫻桃問道:“今年大次里還是安排的四十歲以上的外命婦麼?”
“稟官家,還是照著舊例安排的,都是四十歲上的外命婦,歷來都陪著娘娘的。”
“我陪著皇后去大次罷,也給大娘娘小娘娘們請個安。皇后身子不適,稍后隨我回福寧殿用膳。”趙栩說得認真,已攜了孟妧站起身來。
孟妧還沒反應過來。
她哪里身子不適了?這宮宴她不出席,豈不惹人非議。
第384章
向太后聽了趙栩的一番話,目光徑直落在了孟妧小腹上,眼角帶上了幾許喜意:“今日又不是什麼大事,左不過她們這些熟人入宮來陪我一起聽經,學些佛理。官家快帶九娘回去歇息,既已傳了方紹樸來診脈,記得晚些讓人來慈寧殿稟上一聲。”剩下那“阿彌陀佛祖宗保佑”八個字卻又咽了回去。
即便真的有喜了,也得滿三個月后才宣告天下。
孟妧身子一僵,隨即垂眸福了一福:“是,多謝娘娘愛護,有勞娘娘費心了。”笑容淡淡的,也不曾看向趙栩一眼,心里堵得慌。
她身子被他折騰得厲害是有些疲乏,也知他是為自己好,但他實在過于恣意霸道。她既做了圣人,在其位謀盡其事,性子又一貫有頭有尾,喜歡盡善盡美,讓她臨場缺席宮宴,心底已極不舒服,奈何不能在太后和這許多外命婦面前下了他身為皇帝的面子。結果趙栩竟又說出“身子不適回殿歇息,召了方紹樸診脈”的托辭來,豈不令向太后和在場的外命婦們往她有了身孕上頭去想?那些外命婦少不得背后議論,她眼不見為凈倒也算了,可令得向太后期望后又失望,身為后輩,這般誤導幾與戲弄無疑。
趙栩看她神情聽她語氣,心里就有些發虛。他是被林氏那話給警醒后,一時情急,未及同她商量便專斷了,現在回過神來,方察覺到今日是她入主后宮來頭一回賜宴外命婦,自己所為實在有失妥當。
但話已出口騎虎難下,心想等回了福寧殿同她好生說說,不免要賣點慘耍點無賴,才能哄得她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