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琢抬起目光,兩姐妹一個忐忑的偷盯他,另一個狡黠的笑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南音臉上,“徐大姑娘可以先拿著題卷走了,回去好生對照書本答完,明日申時四刻交給我看。”
明日申時四刻?南音諂媚地笑笑,“夫子,明日能早些來嗎?明日下午學生約了樂平王和趙小侯爺去冰湖里釣魚。”
“不能。”郎琢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北笙的題卷上,冷冷地說:“本官授課時間不定,或早上或中午或下午,或晚上,徐大姑娘若覺不便,可告知令尊,不再上本官的課便是。”
南音抿著嘴不悅,郎琢真是油鹽不進,自小去了舅舅家中,見了他還要叫聲兄長,他倒真的擺起夫子的譜兒了!
本想看北笙的笑話的,看來是看不成了,悶悶之余拿了自己的題卷和筆墨,微微躬身,道:“學生先告退了。”
“嗯。”
南音一走,北笙就知道正事兒中的正事兒要來了。
郎琢仔仔細細將北笙的題卷看了一遍,蹙起的眉漸漸平靜了下來。
盡管這會兒他看上去平心靜氣,沒有什麼暗潮波濤,可徐北笙卻覺得他絕不會一直這麼波瀾不驚,肯定憋著大招,與其緊張等待,不如主動出擊。
北笙怯怯地問:“夫子覺得學生答得如何?可合心意?”
郎琢抬眸,看向北笙,北笙如芒在背,她迅速低下頭。
郎琢手里拎著那份題卷,如同拎著什麼骯臟的東西,淡淡說:“學生深知此事重于泰山,深知保密乃永恒之戰斗力,泄密乃失敗之導火索,學生向天起誓,守口如瓶,持身若壁!不該說的此生爛在肚中!”
北笙瞳孔微微一縮,他竟將自己的答案背了出來。
“徐二姑娘如此忠心,本官倒是多心了。”郎琢將北笙的題卷抖了抖放在書案上,“早知二姑娘如此,本官又何必來此一遭呢。”
她就知道,郎琢明著是來授課,實則是來封她的口的。
北笙尷尬笑笑,“學生聽不懂大人說的什麼,只是照著題卷上的問題認真答題罷了,能得到大人的認同,是學生之幸。”
她想裝瘋賣傻,郎琢偏不讓她裝瘋賣傻,繼續說:“師父來信,太子殿下身體好轉,已經能下地簡單活動了,這皆是二姑娘救治及時的功勞,待太子殿下痊愈后回京,定會犒賞二姑娘。”
北笙聽得心驚膽戰,誰要太子犒賞,她巴不得不認識太子殿下。
穩穩情緒后,北笙說:“學生聽家父說太子殿下失蹤了,但太子殿下洪福齊天,定會安然回來?這皆是上天庇佑之功,殿下回來應問鼎泰山,祭祀宗廟,以感謝上蒼。”
郎琢虛瞇著眼睛,看她一本正經地說完,才問:“你這麼害怕京城的詭譎風云,還跑來京中認親做什麼?躲得遠遠的,嫁人過日子,平凡一世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北笙知道裝不下去了,壓著聲音說:“我很怕,大人能否幫我離開京城,我想回到汝寧和弟弟團聚。”
郎琢一怔,他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徐北笙竟讓他助她離開京城。
他眉目一挑,“本官若幫了你,有何好處?”
北笙想了想,自己實在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可以報答郎琢,她道:“若太子殿下將來犒賞我,我將太子殿下的犒賞全留給大人如何?或者大人想要別的什麼東西,只要我能辦到的,都替大人辦。
”
郎琢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那張題卷上敲著,每敲一下,北笙的心就跟著緊一下。
“你是我師父的外甥女,我若幫你離京,得罪了安國公也得罪了我師父,你這算盤打得好,你自己逃了,卻讓本官替你背罪!”
北笙垂頭不敢再看郎琢,她不過試著求求,看郎琢是何態度。若他害怕自己留在京中泄露太子蹤跡,自然會幫她離開,若有別的打算,不幫她也沒關系。
她若能離開京城縱然是好,若離不開,她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保自己一命。
郎琢起身,將那張題卷拍在她的肩頭,“把答案都認真改了,明日再給我!”
郎琢提了戒尺負手而去,門外的天光將整個芙蓉堂都照亮了,藍紫色的官袍飄搖著下了亭臺。
北笙提著自己的書箱出了芙蓉堂,徐照庭正神情焦灼的等著她。
看到北笙從樓上下來,徐照庭急忙迎了過來,奪過女兒的書箱,端起女兒的兩只手心都看了,沒有挨過打的痕跡,徐照庭才放心。
“聽你姐姐說,你題答得很糟糕,郎琢他沒打你?”
北笙將書箱拿過來提在自己手上,笑著說:“姐姐半數沒答,郎大人都沒說什麼,我好歹都答完了。大人只讓我從新改過后明日再交給他。”
徐照庭眉頭皺了皺,原以為郎琢是個厲害的,會替自己好好教訓兩個打架的閨女,沒想到就這麼輕飄飄的放過了。
他準備好的紅臉唱詞都沒用武之地了。
“父親?”北笙看徐照庭愣神,輕喚了一聲。
徐照庭回過神來,“郎大人沒打你們便好。”
他抬頭向芙蓉堂望去,“郎大人呢?他還在里面?”
“剛走了,父親沒看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