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說:“今日你也受驚了,回去后悄悄照顧一下廣信,我也會熬些湯藥送過來,你手里的藥對凍瘡也很有效,用完了記得找鹿竹去取。”
常岳鼻頭一酸,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人叩謝二姑娘,小人叩謝二姑娘!”
“起來吧,地上冷,這麼冷的天還要守夜,記得去廚房討碗姜湯喝。我也會向母親進言,給你們準備暖和的衣裳。”
常岳又在地上砰砰磕了兩個頭,“謝二姑娘!”
北笙繞過常岳,回了青靄苑。
綰月準備好了洗澡水,退卻衣物后,北笙閉目躺在熱波蕩漾的浴桶里。
通體雪白,唯有臉上的數道血痕扎眼。
綰月忍了又忍,終于開口問:“姑娘有藥賞大姑娘院中的小廝,為何不治治自己的臉呢?”
北笙懶懶地說:“這點小傷,本就好得很快,我想讓它們在我臉上長久些,好讓父親母親日日都能想起姐姐對我做了什麼。”
“可姑娘的容顏最是重要,奴婢聽葉姑姑說,博陵長公主的生辰很快就到了,夫人想帶兩位姑娘一同赴宴呢,若姑娘的臉一直不好……”
博陵長公主?北笙微微睜開了眼睛。
前世就是博陵長公主替太子選妃,留了一些世家官宦的姑娘在宮中學女紅,最后樂平王謀反稱帝,博陵長公主失蹤,所有在長公主宮中的姑娘都被押往天牢,給太子蕭珣殉葬……
氤氳的水霧里,北笙不由打了個冷戰,霎時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好像天牢的血氣還沒有消散,毒酒的辛辣和苦澀還在舌尖留了余味……
“姑娘怎麼了?可是水涼了?”綰月的手伸進水桶試了一下,水溫并不涼,還很熱。
北笙緩了緩神,輕聲說:“博陵長公主的生辰不是還有近半月麼,到那時我臉上的傷怎麼都好了。明日讓鹿竹將我包好的補藥每日一劑熬了端來我喝,還有那些潤顏膏也都拿來。”
為了將氣色養得更好些,北笙特地給自己調了補藥,還有一些藥妝。
這些藥妝用久了,不用那些胭脂水粉,也能眉不畫而黑,唇不點而赤,膚不涂而白。
那些補藥喝上十天半個月,怎麼也能容光煥發,氣色紅潤。
還怕在博陵長公主生辰前養不好身體嗎?也足夠她甩掉身上的鄉土氣息了。
“還有,讓鹿竹將廣信也照顧得好些,都是家生的奴才,姐姐將他打成那樣,我于心不忍。”北笙又閉上了眼睛,從水中撈起一個紅紅的茱萸,拿在鼻尖聞了聞。
女子都愛花香,沐浴時浴桶里都會放上花瓣祛除體味,北笙卻讓綰月煮了茱萸和橘皮的藥湯連同藥渣一同倒進浴桶里。
人人都體有花香,唯獨她一人身帶藥香,會不會更別致些。
綰月用濕帕輕輕擦拭北笙玉潤的長臂,輕聲抱怨:“姑娘就是太好心了,連大姑娘院中的奴仆都要救。還要替大姑娘答什麼題卷,好在晏清想了些辦法,隱約能瞧得出題卷上大概的字兒了,否則廢紙一張,大姑娘明擺著捉弄二姑娘,題卷沒有答,郎大人問起也是大姑娘遭殃,二姑娘何必攬下這樁苦差?”
“我也是為了救那可憐的廣信,不然由著姐姐打死他?”
綰月輕輕嘆息,“大姑娘從前雖對奴仆們不似二姑娘這般好,卻也沒有狠心苛待,如今不知為何變成這樣?”
為何變成這樣,北笙再清楚不過。
安國公府多了個北笙,南音便不再是唯一的女兒了,父母的愛子之心也分成了兩半,她自然覺得自己在這個家不受重視,是以吃醋了,生氣了。
晏清將重新謄抄的考題放在了北笙的書案上,在北笙看來,郎琢給南音的考題比自己的簡單。
論家國天下之事對理政者來說很難,但對閨閣女兒來說不難,既不需要科舉考試,又不需要朝堂奏對,她只需憑著本心理解答一遍即可。
而她自己的那份費勁心機、猜度郎琢心意所寫的題卷,被她扔進了火盆里。
第二日卯時過些北笙就醒了,昨夜答的題卷也讓晏清送去了青樺居。喝過補藥后,才去梅香居請安用早膳。
許是能去冰釣了,南音今日對北笙多了兩分笑意,至少在徐照庭夫婦面前,姐妹二人和和氣氣的。
南音也向徐照庭和贠夫人致歉,說自己昨日莽撞了。
徐照庭也不想過分苛責女兒,捋了兩下胡須,悠悠地問:“你們姐妹二人誰陪我下會兒棋?”
“我陪爹爹下。”南音自告奮勇。
贠夫人笑笑,向北笙道:“棋技你可會?”
北笙搖頭,“不會。”
“那我教你下,先下簡單一些的,五子棋可會?”
“好,女兒聽母親的。”
兩張棋盤剛擺好,葉梔就進來了,“公爺,夫人,趙世子來了。”
南音眼睛一亮,“樂平王也來了嗎?”
葉梔說:“沒有,只趙世子一個人。”
南音倏地轉過頭,“爹爹,我們下棋!”
只趙疏一個人來,她懶得搭理。
徐照庭想下棋的樂趣消散,冷冷地問:“這麼早他來做什麼,高陽侯沒給他早飯吃?”
葉梔神色莫測的看向北笙,“趙世子說是來見二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