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笙領間露出玫紅色的里衣,外頭是一件有厚有長的土黃色襖子,腰間帶一系,兩頭圓,中間細,隱隱是有些像花生。
趙疏的嘴本就油滑,北笙聽聽也沒在意,說:“郎大人下午才上課,小侯爺這麼早就來了。”
趙疏從袖中取出一個大紅色的請柬,遞給北笙,“喏,明日長公主壽誕,我來給你們送帖子來了。”
“長公主的請柬為何是你送?”北笙接過請柬,打開來看,紅彤彤的紙上只寫了邀請南音和北笙兩個人,落款人是蕭勖。
蕭勖,這個名字讓北笙心頭一陣發疼。
趙疏說:“太子下落不明,長公主也不想大辦,但想讓勖公子熱鬧,所以只請了一些年輕人,勖公子知道我在你家聽課,所以就差我帶過來。……郎大人好!”
趙疏側過身去行禮,北笙回頭,看到郎琢正從墻邊過來,朝他們點了點頭,就進了國公府門。
趙疏望著門口喃喃說:“下午的課,沒想到郎大人也來這麼早。”
北笙還想著長公主壽誕的事,低頭望著請柬上的那兩個字,默默呢喃:“蕭勖……”
趙疏回過神來,解釋說:“你到京后很少出門,不知道他也很正常。蕭勖是博陵長公主唯一的兒子,如今也二十二了,但還未娶親,長公主也想在宴會上相看合適的兒媳呢。”
北笙攥著請柬的手發白,她怎會不知道蕭勖呢?
博陵長公主蕭嫣與盛樂拓跋部的拓跋琥和親一年后,拓跋琥侵犯大靖,安國公徐照庭和高陽侯趙弘就是那時率軍出征,一個快速占領了沙井,一個沖破了宣德衛。
徐照庭占領北部沙井后,大軍長驅直入如無人之境,直搗拓跋琥老巢盛樂,救出了博陵長公主。
而長公主回京三月后,生下了拓跋琥的兒子,取名蕭勖。
因蕭勖是拓跋琥的血脈,一直飽受他人冷眼。前世北笙在長公主宮中學女紅,連那些參選太子妃的姑娘都敢當面嘲笑蕭勖。
蕭勖清煦溫雅,款款溫柔,不爭不搶的性格,倒讓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更加變本加厲,而面對這些,長公主也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蕭勖的懦弱膽小,自卑敏感與前世的北笙如出一轍。看到他,北笙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是以旁人笑話欺辱他時,她都躲得遠遠的,仿佛她們嘲笑欺辱的不是蕭勖,而是自己。
蕭勖于她有恩,她熬給博陵長公主的補藥中被人加入了天仙子,天仙子有毒,平常都添加在鎮痛的藥物中,本不該出現在jiujiu補藥里。
范陽公主蕭竗一舉告到了皇后跟前,狀告北笙有加害長公主的嫌疑。長公主的補藥是北笙寫的方子,是她親自她守在爐火旁熬出來了。
蕭竗的質疑讓北笙百口莫辯,最后還是蕭勖主動站出來,說是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治胃痛的藥包,以至于天仙子散進了補藥中。
后來也是蕭勖查出是蕭竗指使婢女臨時支開北笙,讓人在藥物中添加了天仙子來陷害北笙。
后來,蕭勖勸北笙藏拙,他說:“你想讓我母親因你的補藥而憐惜你,可你并非太醫郎中,醫術本不該是你會的,若你會了,你便不該出現在宮中。”
自那以后,北笙就再未熬過補藥,將身上所有的藥品丟了個干干凈凈,連周大留給她的醫書都燒了。
再后來,樂平王的叛軍闖入皇宮,長公主外逃,御林軍的長劍夜半逼入嵯峨宮的宮門時,是蕭勖沖進來將她護在身后,對御林軍聲嘶力竭地大喝:“徐二姑娘是功臣之后,你們不可放肆!”
以一人抵御劍林,當殿前司都指揮使郭智的長劍刺穿他的咽喉時,蕭勖都死死將她抵在背后,御林軍將她從蕭勖身后拽出來時,他匍匐著來抓她的衣襟,直到血漿流盡,手臂再也抬不起來……
蕭勖的死,是北笙除津淮之外,最難以釋懷的事。
沒想到這一世還能再見到他,北笙難過中又有些欣喜。
見北笙面色不對,趙疏還以為她不想去,急忙說:“你放心,你是跟著我去的,長公主定然不會將兒媳的主意打在你身上。你天天悶在家中,趁著這個機會就好好玩玩吧。”
又說:“陛下念在博陵長公主從前和親的功勞,特撥了嵯峨宮給她住,又特許她在宮外建府。博陵長公主平常都和勖公子住在宮外的長公主府,只有宮中有事時才留宿嵯峨宮,這次的壽宴就辦在宮外的府中,沒那麼拘束。”
“好,明日辰時,小侯爺來接我。”
她的語氣帶著無限的歡欣雀躍,竟讓趙疏愣了一瞬。
自他和她相識以來jiujiu,好像從未見她這麼開心過。原以為她是個孤寡的性子,不愛出門玩,現在看來倒是自己誤解了。
愣過之后,趙疏也笑了,“好,一言為定。”
晚間,徐照庭對郎琢提議的讓北笙去汝寧的事一時還拿不定主意,廊下踱著步,仔細思忖著。
若讓北笙去汝寧,說出去是他們夫婦失了公允,況且北笙流落在外十八年才回到家中,又怎忍心再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