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琢將手上的濕帕子砸在了斡風的身上,舉著淌血的手走過來,淡淡的說:“殺豬不都是要燙毛的麼?”
掀起的門簾外露出一張慘白駭然的臉,驚心動魄之余,北笙急忙后退了一步,轉身就跑。
郎琢心頭一緊,赤足追了出來,中衣的門襟散開,沒有往日儀容整飭的模樣,結識的胸膛袒露,左手拽住了北笙的右手腕,如鉗子般扣進她的肉里。
砰!
藥箱掉在地上,箱蓋摔開,里面的瓶瓶罐罐咕嚕嚕滾了一地。
北笙猛的回首,對上他充滿急切和焦慮的眼神。
郎琢說:“別走,你走了我會死!”
北笙呆若木雞般望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鹿竹和綰月雖沒看到屋里的情況,看著郎琢身上的血和大家的舉動也猜測到了七分。
鹿竹怯生生拉住北笙的手,發著顫朝郎琢笑著說:“大人這般模樣讓我們姑娘怎麼給您診治?還請大人快去換身衣裳來,我們等著。”
郎琢的神情才松散了些,松開北笙,朝青陽說:“帶徐二姑娘去書房。”
青陽走過來,很淡然地說:“徐二姑娘,這邊請。”
北笙逃也般的跟著青陽快步離去,鹿竹攥著北笙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過。
綰月蹲在地上手忙腳亂的整理好藥箱,小步跑著跟了上去。
郎琢目色沉沉,轉身進屋換了身干凈的衣裳,將濕發綰在腦后,簡單收拾整齊后去了書房。
青陽將她們引進書房后,就退了出去。
三人站在房中央,不敢亂坐也不敢亂翻,只驚嘆地看著四周。
書房內四處都是高壘的書冊,書柜上堆不下了,便壘在地上、案上,角落里的一個大框里也全是毫筆,粗的細的,各式各樣有幾百支。
房中彌漫著濃濃的墨香,北笙和兩個婢女心緒稍稍平穩下來。
這里也不像是有外人踏足的地方,只一張案一個座,再也沒有與讀書寫字無關的任何東西了。
綰月訝然地說:“看了大人的書房,才知郎大人的首輔之位得來的有多不易了。”
郎琢便在這時推開了書房的門,綰月和鹿竹看北笙一眼后,默默退了出去。
北笙神色有些怯怯的,郎琢看出她的窘迫,莞爾一笑,儼然不像是剛才殺了人的模樣。
他走過去將門開大了,才過來說:“你的人就在門外,我的門也不會關,只隔著一道門簾,他們想進來或者你想出去都很方便。”
北笙這才將藥箱放在書案上,慢慢抬起了郎琢受傷的手臂。
第44章 何至于怕我怕成這樣
郎琢手腕上的紗布已經濕透,新換的衣裳袖口上已經殷紅一片,北笙是用剪刀一點一點剪下來的。
傷口猶如一道永遠都合不上的峽谷,“谷”中泛著晶瑩水光,輕微一個晃動,血水順著那峽谷就流下來了。
北笙強裝鎮定看他一眼,淡淡地說:“裂得太深了,得縫幾針。”
郎琢的左手微微蜷了一下,問:“縫幾針?”
“不知道,十幾針吧。”
北笙轉身打開了藥箱,消毒的藥水倒在傷口上,郎琢疼得渾身都在顫栗。
郎琢眼中泛著水光,注視著她穿針引線,看著她用尖尖的鑷子夾起了彎彎的針。
北笙抬眸問他:“需要學生叫他們進來按著大人嗎?”
郎琢握緊了拳頭,皮肉因發力而發疼,他說:“不用。”
北笙冰涼的手拍拍他緊繃的手臂,說:“那大人放松。
”
握緊的拳頭又松開了,郎琢心頭萬般浮躁,卻極力冷靜的問:“我會死嗎?有人說我的壽命只剩幾天了。”
針尖穿過皮肉,郎琢渾身顫了一下,北笙若無其事的替他縫合,待到將那個裂開的峽谷徹底關上了,她才問:“大人拿不到解藥了嗎?”
郎琢搖頭:“永遠都拿不到了。”
北笙一笑,“那大人可能真的會死。”
郎琢似是不信的看她:“你就真的沒辦法?”
北笙冷冷的說:“學生不是圣人!”
“你怎麼不是?”郎琢眉梢微動,朝北笙靠近一步,“太子都被亂箭射成一灘爛肉了,你都能救活,對我為什麼不行?”
無形的威懾力壓得北笙一時喘不過氣來。
她到郎府來得匆忙,綰月來報說郎琢請她過府診治時,她已經都睡下了。
是以簡單穿了件蘆葦綠的短襖,槿紫色的羅裙,發髻簡簡單單用一個木槿枝的簪子綰在頭頂,便坐上馬車來了郎府。
此刻鬢邊兩縷劉海垂在腮邊,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低垂著,沒有理會郎琢,也無法跟他掰扯為什麼可以救太子不能救他,只顧收拾自己的藥箱。
郎琢似乎慌了神,按住了她整理藥箱的手,逼視著她,語氣帶了七分懇切:“我不想死,救救我!”
這不是往日那個斯文的、圣人般的郎琢,他是個頂著慈悲皮囊的魔鬼。
徐北笙驚魂喪膽,她瞪著郎琢,眼淚涌上眼眶:“若我說我也無法救大人,大人也會像剛才那樣殺了我麼?”
郎琢霎時清醒,他今日的舉動嚇到她了,不是他強裝無事就能掩飾過去的。
他無比平靜的后退一步,盡量離北笙遠些,才說:“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