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所以這一句放過是指徹底的割裂?
郎琢壓制著心頭的戾氣,努力讓自己平靜,問:“你同趙世子不是要定親了麼?怎麼還想著回汝寧?”
北笙眼睛微微泛紅,認真注視著郎琢,喉頭滾動了下,道:“我和小侯爺的事我自會處置,只要大人能答應放過我。”
郎琢眉頭緊蹙,很痛苦的閉上了雙目,鬼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壓制住了心頭翻涌席卷的潮浪,以及狂風怒號的叫囂。
半刻后,他才睜開了眼睛。
“別走。”郎琢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懇求,“留下來,我們一起聯手。”
似乎低頭垂眸久了,有些累,他挺直了身軀,坐正了幾分,又說:“太子不是樂平王的對手,樂平王身后有高陽侯,有軍隊,他甚至可以娶了南音,拉攏安國公,屆時他強大到無人可敵,但太子什麼也沒有。”
“皇后和太師手里也什麼都沒有,太子空有滿腹才學,也無用武之地。你既然救活了他,他便不得不扛起他的責任,這大靖的天下需要仁義之士來守,太子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那句“我也需要你”一出口,北笙心頭的緊繃弦“錚”的一聲就斷了。
“大人!”北笙大睜著眼睛盯著他,道:“我留在京中有可能會死!”
郎琢心頭的戾氣陡然上涌,再也克制不住了,他轉過身來,雙手抓住北笙的肩膀,咬牙切齒道:“我們讓別人死!”
他的頭微微靠下來,抵著北笙的額頭,帶著卑微的祈求:“北笙,……我很無助,北境有拓跋一族虎視眈眈,京中又有樂平王一手遮天,若你不幫我,等拓跋一族的鐵騎南下,等樂平王害得大靖民不聊生,你不管躲去哪里都是死!”
“你既然有能力打得樂平王暈頭轉向,為何不愿繼續留下來對付他?讓賢能的太子掌握天下,等到天下清明之時,我放你離開,不管是去高山之巔看日出,還是去大海之濱看日落,都好!”
北笙在發抖,血脈上涌后,雙目通紅,質問道:“既然你想和我聯手,那為何要殺害廣信?拔除我在醉仙樓安插的眼線!”
那日她從郎府逃出來,心頭覺得情況不對,讓晏清去找廣信,可廣信音信全無不說,他住的屋子里除了翻騰過的痕跡還有掙扎拖拽的痕跡。
帶走廣信的人除了郎琢,北笙想不到其他!
郎琢大吼:“因為醉仙樓是我的地盤,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廣信貪財貪命之徒,毫無信義可言,你難道就不怕有朝一日他向樂平王倒戈,將你供出來?”
北笙怔愣說不出話了,她的確害怕過,但她手上無人可用,只有廣信。
若不是廣信在醉仙樓做內應,她又如何在樂平王身上兩番得手?
郎琢放開了北笙,從廣袖中掏出六張銀票憤憤地丟在了她的身上,道:“你想培植人手,就該懂得如何讓他們忠心,而不是養大他們的胃口!”
北笙摩挲著手上的銀票,心疼了幾分,她害人的手段太過下作,陷入了恥辱的漩渦。
她一邊憎恨那些人前世害死了自己,一邊又用更不入流的手段對付他們,一邊又想著抽身逃離。
心頭有三個小人,一個在批判,一個咒罵,另一個懦弱的縮在墻角。
眼淚吧嗒落在銀票上,暈染了上面的字,隱忍了些許后,她將那些銀票收了,揣進袖中,抬起頭來道:“學生答應大人,留下來,與大人聯手。
”
那是一種沖動之下才生出的視死如歸的勇氣,容不得她細想,她只有趁著這股沖動還在,才敢答應郎琢。
待她下了車,過了今晚,心頭也許會生出另外的想法。
郎琢并沒有因為她的應承而感到有多高興,只松了口氣說:“那就不要和趙疏定親,安國公府和高陽侯府聯姻,陛下會忌憚,太子也會忌憚。”
北笙淡淡地道:“知道了。”
交談已經結束,她應該可以走了,起身要下車,郎琢拉住了她。
他的掌心溫熱,北笙如觸電般抽手而退,郎琢溫聲說:“我先下車,讓青陽送你回去。”
說完便起身出門跳下了車,朝巷口冷得打哆嗦的青陽道:“送二姑娘回府。”
青陽心道,這倆人終于聊完了。
他笑著走到郎琢身前,“那大人呢?此處離我們府上還有些遠。”
郎琢道:“我先走著,等你送完她再來接我。”
“好。”
青陽暗暗挑眉,既然這樣,那為何不能坐在車上一起去送徐二姑娘?況且此地離國公府不遠。
但終究沒問,青陽吸了吸鼻子,哈口氣搓搓雙手,朝馬車而來。
北笙握緊了掌心,似乎掌間還留有郎琢的余溫,待馬車開動,她才回過神來。
清風撩起窗簾,馬車擦著郎琢身側而過,玉顏清潤,身形朗朗,仿若再也無所畏懼。
第二日,北笙睡到日升三竿才醒,昨晚反復想著郎琢的話,直到子夜過了才迷迷糊糊睡著。
綰月端著洗漱的水盆進來,說:“姑娘快起來了,小侯爺在梅香居等著呢,說要帶二姑娘去一個地方。”
北笙懶懶的從被窩鉆出來,掀起帷帳,問:“去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