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叫了幾聲后不叫了,那些看他們的人也隨即轉過了臉去,繼續聽葷段子。
北笙拍拍桌子,蕭勖放開耳朵抬起了頭,紅著臉環視了一周,誰也沒看他。
北笙嘬了口酒,辣得皺眉,笑著道:“蕓蕓眾生,各有各的忙,誰在意你是不是在丟人現眼,只管放開手腳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又問:“這輩子,我想豁出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你敢麼?”
蕭勖一顆心莫名跳得快了,胸中潮涌澎湃,不知從何處跑來一股勁兒慫動他,于是一拍桌子,脫口而出:“敢!”
北笙舉起酒盅,說:“敢就干杯!”
于是兩人豪氣干云碰了一杯。
此酒太烈,辣得齜牙咧嘴卻是極為暢快。
自他掏光自己的那點銀錢給鞍轡局副使治病起,便是豁出去了的。雖然并沒有討得博陵長公主刮目相看,卻是找到了人活在世上的另一種意義。
從前喊他勖公子的那些貴族公子和姑娘,背后喚他“鞍轡局小吏”。
但那有怎樣呢?
除長公主府之外,他便多了一個去處,在鞍轡局他有處理不完的事,忙到太晚便宿在那里。
得空回府在延齡殿門前一跪,便是給母親大人問安了。母親愿意請他進去說話他便進去,若是不愿見他,他便回自己的屋子睡了,第二日一睜眼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
公主之子的身份沒給他帶來多少光輝,他們的世界他擠不進去,便拋卻那個身份,躬下身來做事,便也有很多人喚他“蕭大人”。
“云起翻飛之日,便是風鵬正舉之時。”
此話他寫在紙上,裱掛在床頭。
第85章 喝多了
顏陌一收到北笙的信,急忙帶了一個小廝趁著城門還沒有下鑰就駕著馬車出了京城。
她的信中也沒說發生了何事,只有一句話:“我困在了潞州金福客棧,速來救我。”
之前同北笙說好要去蘇州采買蘇繡的,這兩日正籌措好銀錢給蜀中的朋友寫了信采買蜀錦,正打算近幾日出京,如今收到北笙的求救信,只好提前出京。
一路上趕著夜路策馬狂奔,待到天明時進了潞州,一路上打聽到了金福客棧的位置,便著急忙慌趕了去。
金福客棧也才開了店門,小廝正在灑掃。
顏陌的馬車急沖沖在門前停下,車里人鉆出來從車轅上跳下來就沖進了店里,抓住一個跑堂的小廝就問:“請問住在你們店里一位姓徐的姑娘還在嗎?昨天差你們店里的人往京城送過信。”
有沒有姓徐的姑娘金福客棧的人不知道,但一提差人往京中送過信便知道是誰了。
捏著掃帚往那邊墻角一指,“那兒呢。”
顏陌順著望過去,簡直不堪入目,徐北笙不知與哪個男子倒趴在桌上,還能聽到輕微的呼嚕聲,桌上菜碟、酒壺酒盅……反正是一片狼藉。
顏陌咧著嘴問:“她是沒錢付賬還是怎麼的,怎麼讓她一個姑娘睡這兒?”
此時店中掌柜也聞聲出來了,主動解釋說:“兩人喝多了,怎麼叫都叫不醒,她一個姑娘,我們又不好扛著抬,也怕她醉得太厲害,一個人睡在房中出事,索性就讓他們睡這兒,我還安排了人在此守了一夜。”
顏陌又問:“旁邊那位是……”
掌柜的搖頭,“不認識,只聽姑娘口中喊他蕭大人。”
顏陌定了定心神,想必是二姑娘認識的人。此處幸好不是京城,否則傳揚出去,他們的名聲就別想要了。
北笙趴地渾身麻木,也隱隱聽到堂內的說話聲,迷離的眼睛一睜開就看見愁眉苦臉的顏陌正盯著她。
“顏老板!”北笙眼中霎時放亮,一下起身,險些撞到桌子上。
顏陌急忙走過去扶住她,“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干了啥壯事,藏在這兒?”
蕭勖昨晚喝得比北笙還多,此刻睡得正香,絲毫沒有被打擾到。
北笙什麼也不說,只笑著,一副算準了你會來的得意勁兒。
讓顏陌幫她付了菜錢,又多給了掌柜一些銀子,讓掌柜照顧一下蕭勖。
讓顏陌在樓下等她,自己上樓好生洗漱收拾了一番又下樓。
這兩日奔逃沒顧得上打扮,昨日蕭勖送來好看的衣裳首飾,還有胭脂水粉,這一打扮后下樓,顏陌的眼睛又看直了。
蕭勖此時也醒了,只看見仙女兒般的人從樓上下來,眼睛呆呆看直了。
見北笙同顏陌說話,才曉得接她的人已經到了。
他并沒有驚訝來接北笙的是個年長的陌生男子,她那樣豁朗的性格,能結識什麼樣的人都不奇怪。
昨日蕭勖送了北笙那麼多東西,北笙一一打包帶了下來,她也朝蕭勖行了禮:“多謝蕭大人送的東西,我很喜歡。”
這是頭一次送姑娘東西,頭一次聽到對方說喜歡。蕭勖怔楞一瞬后才揚起嘴角笑了。
他并不是一個懂姑娘心思的人,昨日那些東西也沒有挑好壞,只覺得北笙一個人在潞州可能缺這些,便一股腦兒買了,如今看來是買對了。
鳶尾藍的立領上衣,月季紅的百褶長裙,兩根點翠蝴蝶釵將長發綰成髻,螺黛畫成的柳葉長眉,胭脂點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