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徐南音調動的那些人手身上有梅花標記,此事波及權貴,這些信息下官等不敢記錄在案。”
“梅花標記”四個字一出,裴秦心頭轟隆一聲,險些沒站穩。
梅花閣的人各個身上都有梅花紋,而,梅花閣正是樂平王豢養的死士,正月里替樂平王謀殺太子的,便是梅華閣。
那兩個刺客一直不招供,裴秦原本還暗暗松了口氣的,結果人一死,連底細都被人摸清楚了。
第90章 再跑一次馬
今日徐南音徐北笙十九歲生辰,安國公夫婦沒有提前發請帖,只想在一家人好好聚一下。
不想高陽侯府夫婦和小侯爺來了,太子也來jiujiu了,郎琢也來了,就連勖公子受了長公主的命都來了,那些平常與贠夫人關系好的,也都來了。
北笙借著養傷,躲在青靄苑里沒出去,手里一張帕子將那張瑤華擦了一遍又一遍。
似覺得自己喜新厭舊不好,又將周大給她斫的那張粗拙的琴也擺在了案上,彈了一首《碣石調·幽蘭》方罷。
她會的曲目不多,唯這首《碣石調·幽蘭》彈得最好。
摸摸舊琴,又摸摸瑤華,瑤華雖滿足了幼時渴望有一張好琴的虛榮之心,然舊琴卻承載了周大和駱娘子對她的愛,再貴的琴都比不了。
院子里傳來匆匆疾步聲,景帆站到了門外,稟報說:“二姑娘,太子殿下在梅香居,想請姑娘過去一見。”
長指劃過琴弦,發出錚錚錚三聲長音,北笙眉眼未抬,輕聲問:“就說我病了,不宜見客,就讓津淮替我擋了吧。”
要說怕郎琢,這輩子最怕的還是太子。
上輩子要不是參加了太子妃遴選,她不至于陷進南音的圈套里,這輩子怎麼再重蹈覆轍?
她巴不得離太子越遠越好。
景帆說:“公爺和夫人都已告知來賓,二姑娘箭傷未愈不宜見客,但太子殿下說二姑娘是因他而傷,是以一定要親眼見一面才放心。”
“公爺和夫人不好推辭,讓小的來問二姑娘,若是姑娘方便的話就過去見一面。”
北笙道:“我不方便出門,太子若執意要見,就請他到青靄苑來。”
“這……”這話景帆不敢接,畢竟這里是二姑娘的居所,太子是外男。
鹿竹瞪了景帆一眼,道:“笨不笨,你難道不會說姑娘受傷又受了驚嚇,連床都下不來,一碗接一碗的藥伺候著,難道太子還會到二姑娘的床底邊上來看?”
景帆恍然一笑,朝鹿竹拱手,“受教了。”
“等等。”
景帆才抬步要走,北笙又叫住了他,說:“你悄悄轉告小侯爺,請他找個空來見我。”
景帆應了聲便去了。
自那日在城門口遙遙一望,好幾日沒見了,又有好長日子沒說話了。
想來,小侯爺應該會有很多話同她說。
宴堂談笑聲不斷,安國公卻因郎琢憋有一肚子的氣,連帶著對贠時彥都沒有好臉色,只是此時不好發作,只能強顏歡笑坐著應付。
本是兩人共同的生辰宴,然如今席面上只有南音一個,獨占了風頭。
南音正要向趙疏敬酒,恰好景帆進來回話,他拱手說:“太子殿下,公爺,夫人,二姑娘臂痛腫脹,又因受驚,昨夜囈語不斷,此時還在睡著,來不了席面。”
鹿竹叫他撒謊,他便要說得像些,說得嚴重些。
此言一出,果然大家都一緊張,趙疏剛要再仔細問話,卻被侯爺一把按住。
蕭勖一下驚坐起,問:“可曾找過醫官?”
太子蕭珣道:“外頭的醫官可還行,拿上我的令牌,去宮里請太醫來。”
徐照庭和贠夫人面面相覷,女兒今早還過來請安呢,怎麼這一下子就病得這麼嚴重了。
只一看景帆的眼色,就知道是北笙不愿赴宴故意讓下人說謊。
郎琢面上很平靜,心頭著實緊張了一番,但一看國公夫婦的神色,便知道北笙無大礙。
徐照庭朝太子拱手,繼續替女兒圓謊,“勞太子掛心,北笙性子古怪,若非自己信任的醫官輕易不讓他人瞧病,昨日回來時她自己請了醫官看過了,醫官也說了,這一陣會比較辛苦,但等病程過了,一切無礙。”
蕭珣微微嘆息,將已經從腰間解下來的令牌又收了起來,說:“那便算了。”
趙疏的侍從就在門外,景帆從宴席出來后在他耳畔悄悄耳語幾句,那侍從點點頭,又在門外等了一陣后才進去,隨即趙疏就從宴席出來了。
北笙又撫了兩首手生的曲子,前后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一抬頭,就看見趙疏從苑外步履匆匆而來。
他不經通報,徑直入房內,繞過琴桌,緊緊將北笙攬在懷中。
數日不見,數日的牽腸掛肚,在此刻皆化作了無聲的擁抱。
綰月和鹿竹一驚,然終究沒說什麼,只悄悄退了出去,掩上了門簾。
趙疏喉頭哽塞,半晌才喊出了伴著愧疚的一聲“北笙……”
心頭的千言萬語,費盡心力也說不出來。
原本昂揚的少年氣息,那些鋒銳的棱角,在此刻卻如被寒風吹折了的枯草,多了七分怯懦。
北笙眼圈微紅,好半晌才覺得這場由她而起的陰謀該結束了,她輕輕推開了趙疏,問:“想和我再跑一次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