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然,沒一會兒,酒樓的小廝帶著這位姑娘輕輕推開了包廂的門。
蒼黃色的絲綢百褶裙,寶藍色的毛領上衣,戴著翡翠玉鐲的手捏著手巾交握在腹前,面容白皙靚麗……
在張征一時看直了眼時,對方落落大方的問:“公子可是張征張老板?”
張征怔了怔,隨即點了點頭,一板一眼地問:“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姓徐,家中行二,大家都喚我徐二姑娘。”
北笙沒有說自己的名字,孤身在外,還是不要泄露真姓名的好。
張征起身挪開了椅子,“徐老板請坐!”
這一聲“徐老板”聽得北笙格外舒心,如此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這麼喚自己。
她在張征對面坐定,很坦然的說:“張老板可聽過汝寧顏陌?”
張征心頭一跳,下意識的問:“可是汝寧那個大茶商?”
北笙點了點頭。
張征莫名興奮了,顏陌的大名他早就聽說過,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認識。
他也曾跑過幾回汝寧,但都未謀面,若是能和此人搭上關系,不愁將來沒有茶葉生意做。
張征坐正了三分,小心地問:“不知徐老板是顏老板的什麼人?”
“東家,我是他的東家。”
北笙端起茶盞,輕輕的抿茶。
張征皺起了眉頭,從未聽說顏陌有什麼東家,這姑娘莫不是什麼騙子?
北笙知道他不信,便從手中取出一封信來,放到張征面前,說:“你拿著這封信到京城爾雅堂去,顏老板就在那里,就說是我讓你去的。”
真真假假,先將信收了再說!
張征立即將信收進了袖中,陪著笑臉從另一個袖中取出了五張銀票,放到北笙眼前,舔著笑臉說:“大家都是生意人,是生意就用錢說話,徐老板替我和顏老板拉線,這些就當報酬,等以后一起賺了錢,我們再一起分利。
”
北笙斜乜了一眼桌上的銀票,一百兩一張,擺在她眼前的有六張。
有些人做事需要用錢說話,有些人做事需要用情說話,尤其是做長期生意的,眼前怎麼能貪這點小利?
她又將銀票推到了張征面前,笑著說:“報酬就不必了,我今早急著出門沒來得及用早膳,張老板就盡地主之誼,請我吃頓飯吧。”
常林日日都催她回京,北笙總是各種借口滯留。
他給北笙下了最后的通牒,今日必須啟程回京,是以北笙花了一通功夫才從客棧逃出來見張征,早上沒來得及用。
張征看著北笙,愣了一瞬,想問她可是嫌棄報酬太少,終究是沒問出口。
她是京城來的人,心胸必然比小地方的豁達,又或許京城的商人做事的路數不同其他地方的。
不如就順她的意,往后賺了錢再說。
于是點了點頭,張征將銀票悉數都收了起來,又叫來了小廝,點了一桌子寶定的特殊菜肴,請北笙品嘗。
京城來的姑娘,身量纖纖。
張征原以為徐老板吃不了多少,又以為她會細嚼慢咽,用膳的姿態很端莊。
卻一轉眼,徐老板已經將一小碗米飯吃光了,還伸著長臂夾自己喜歡的菜,沒有一點端莊的姿態,活像路邊的饑民。
北笙吃著,抓緊時間還同張征介紹了一下京中的生意情況,張征聽著也覺得符合實際。
心中想,到底是大地方來的,不拘小節。
用膳畢后,張征將北笙送出了包廂,兩人正踩著木梯往下走時,二樓欄桿旁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南音!”
北笙轉過頭想去看看,在寶定將自己錯認成南音的人會是誰,卻對上了樂平王蕭翊那雙俊秀機敏的眉目。
樂平王一襲黛紫色的襕衫,一副文人模樣的打扮。
蕭翊看見北笙一臉平淡無喜的表情,便知道自己錯認了,淺淺笑笑,又改了口:“原來是徐二姑娘。”
北笙的心思百轉,正愁破不了眼前的困局,不想機會來了。
于是轉過身對張征道:“張老板自便,我遇到熟人了,過去打個招呼。”
張征朝北笙拱拱手,便告辭出了酒樓。
北笙重新上樓,走到蕭翊跟前,行一禮,道:“王爺在此是有公干嗎?”
蕭翊輕笑著朝身后的包廂門內望了一眼,略有些醉態,說:“寶定的幾位大人念在本王賑災的份上,請本王宴飲,我出來透口氣。”
身后幾個包廂都傳來宴飲說笑聲,里頭還有女子的調笑聲。
蕭翊的話說得可真是諷刺,一路北上的路邊餓殍無人收尸,饑民遍地無人賜食,他們卻有錢在此吃喝狎妓!
蕭翊又問:“你怎麼也在此處?剛才走掉的是什麼人?”
北笙沒有隱瞞,坦然道:“剛才走的是此間商人張征,我和小侯爺退親后,心緒不佳,是以北上散心,恰好結識了他,就想著能不能一起做點小生意,排解一下心情。”
“哦?”
蕭翊故作驚訝,“你和小侯爺定過親?本王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北笙沒有說話,只盯著他,直到盯著蕭翊臉上假裝的驚訝掛不住了,北笙才說:“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蕭翊手中輕輕搖著一柄折扇,想將酒后的燥熱揮散些許,他緩緩問:“本王聽說太子選妃,二姑娘也在其列,怎麼還有心情同人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