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早已空空的腹內,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有苦澀的膽水。
而郎琢卻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她的胳膊被他攥得發疼,仍舊一字一句逼問:
“你不是讓顏陌將手上所有糧食都賣給樂平王了嗎?冰雪早消,他既是去賑災,為何還會死這麼多人?來,你好好同本官說說,這是為什麼!”
北笙如被剖心剜腑,血淋淋地露出整個腹堂,痛得渾身發抖。
她原以為樂平王拿了糧食北上賑災是為了博名聲,拉攏民心。
是真的沒想到他是招兵買馬,四處勾結,以至民不聊生!
前世,樂平王是勾結了南方一眾起兵謀反,所以這一世,她估算到了很多事,唯一沒有想到樂平王會在北方謀逆。
那顆堅硬的心終于動了,抬袖擦了嘴上臟漬,直起腰來默然道:“好,大人想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我用這條命來彌補我的過錯。”
這樣的示弱并沒有讓郎琢開心幾分,他捏著她的下巴,扭過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依舊冷厲地道:“用你的全部身心、全部智慧、全部手段,來幫太子,來幫本官!”
北笙眼中噙著淚水,渾身顫抖,只道:“好。”
郎琢卻紅了眼,道:“你嘴上說的好,我不敢信!”
她本就是個詭計多端的女子,誰能知道她是不是一時屈服,在誆騙自己。
北笙也自知發誓那種虛妄的事郎琢不會信,便道:“我以身獻大人,若我在宮中有難,大人可否能救我性命?”
這也算是一種交易。
獻身,對一個閨閣女子來說是身心皆受損的事,如縛著韁繩的馬,任由主人驅使了。
她這般的誠意,郎琢該信她了吧。
他的偏執和瘋狂讓北笙害怕,但這不是讓她屈服的原因,而是對北方饑民的那份愧疚吧。
郎琢陰鷙的眼眸終于笑了,是那種冷笑,他終于松開了她。
這種冷笑不是對北笙,而是對自己。
嘲笑自己太過瘋魔,逼北笙太狠,讓她連獻身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他眼眸微抬,道:“吃了飯就回去吧,進宮的事等我通知。”
北笙哪里還能吃得下飯,得了應允,便奪命逃了。
不及再通傳晏清和鹿竹同行,自己瘋了般跑到后門,拔了閂,跑了。
直到跑到無人的長街上,才大聲哭了出來。
涼風迎面吹來,她也不知自己是冷還是怕,整個人都止不住的顫栗起來,苦心孤詣這麼久,所有的功夫全都白費了。
她不知是該恨自己,還是該恨逼她的郎琢。
失魂落魄往前走著,沿路商鋪的燈還亮著,總算有些光亮。
一抬頭看見爾雅堂的招牌,北笙才發現自己走錯了方向。
門縫里還透著些許光亮,北笙躊躇一陣后走了過去。
顏陌扒拉了一陣算盤,對了一下賬本,正要收拾了睡了,突然聽到悶悶的兩聲敲門聲,還以為聽錯了,豎著耳朵又聽了一陣,確定是有人在敲門。
他朝門外喊道:“睡呀?我們已經打烊了,要買茶明早再來。”
“是我。”
外頭的聲音氣息很弱,顏陌心頭一驚,急忙去將店門打開。
扶靠在門扉上的北笙差點撲倒在顏陌的懷中。
她如同剛從水中撈出的水鬼,臉色難看至極,沒個鮮活的人樣。
“你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顏陌嚇得臉色一白,將人扶進來坐在藤椅上。
他怎麼算北笙都是十日后才能到京城,現在大半夜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不問都曉得是發生了天大的事。
北笙問:“有吃的麼?”
她現在急需一碗飯來保命。
顏陌急忙端來一碟茶點,又倒了一杯熱茶放到北笙眼前,道:“你先將就著吃,我到后院吩咐人給你煮碗面來。”
“嗯。”
這碟茶點這杯茶對現在的北笙來說就是救星,也不管吃茶是一件文雅的事,只一口茶水一口點心大快朵頤來填自己的胃。
顏陌見她那狼狽模樣,不由搖搖頭,轉身去了后院。
腹內有了東西,北笙才覺得有了三分力氣,連呼吸和心跳都清晰了幾分。
店內茶香飄渺,偶爾鼻尖飄來一絲燭臺中蠟油味兒。有飛蛾撲向那束光亮,滋一聲就被湮滅,沒過片刻,又有飛蛾前赴后繼。
北笙抬眸注視了燭臺許久,突然笑了。
她現在不就是同那飛蛾一樣麼,明明殷鑒不遠,她還是答應了郎琢要入宮。
前世郎琢不也是一樣費力輔佐太子麼,可后來呢?太子不還是死在了樂平王jiujiu黨羽的劍下。
郎琢在樂平王登基后是何結局,北笙不得而知。但她想,以郎琢的學識才華,樂平王必不會害他,說不定還許以高官厚祿。
換一個人來輔佐,他照樣什麼都有,什麼也沒失去。
北笙緩緩閉上了眼睛,“三個月,三個月……”
若是樂平王成事,那她這輩子的生命還剩三個月,若成事的是太子,那三個月后她就是皇后。
三個月定生死,三個月定前程。
北笙緩緩舒了口氣。
這次的賭注有些大,既然無人能庇護無人可倚靠,那她必須豁出全部來助太子一臂之力。
郎琢已經不可再信,說什麼事成之后就放她自由,任她去哪兒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