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見北笙,便也轉過身來,與之遙遙相對。
北笙恍惚了幾分,就見郎琢背光而立在她的面前,詫異萬分為何他還沒有出宮。
少一怔愣后,還是擠出笑來,“大人怎麼還在此處?”
郎琢靜靜地看著她:“為何不高興?”
北笙剛才勉強擠出來的笑容此刻又僵硬了。
有人太懂自己也不是一件好事,她在他跟前就一點秘密也不配有嗎?
郎琢邁步向她走近,在她近前立住。長身覆壓,北笙不由后退,卻被一把拽住。
他的鼻息在她身上輕嗅,還是那股淡淡的藥香,外加一點檀香之氣。
確認沒有異味才放手,他道:“換做是我,一日之內趕走四個不順眼的惡人,應當舉酒歡慶才對。”
北笙抬眸,眼眸中溢著些許看不出神色的光彩,淡淡道:“只因和我一起被人污蔑的是勖公子,陛下才主持了公道,若被咬的是旁人、和皇家沒有血親的無關緊要之人,只怕是她們將我踩在爛泥里,也沒有人愿意替我聲張,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郎琢聽著沉默不語。
北笙繼續道:“為了你我的大計,大人也當離我遠些,夜深人靜,若被人瞧見你我孤身在此說話,只怕又會引起風波來。”
前方就是嵯峨宮,萬一又被哪個貴女瞧見了呢?
不知從何時起,郎琢只要同北笙說話就覺得心頭氣不順,來往這麼久,她就沒有一句話是落在他心坎上的。
反倒他還要處處遷就忍讓。
然北笙比他更嚴重些,不用說話,只看見郎琢就就得胸口堵了一塊石頭,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
郎琢眼底森森冷沉,道:“此處不會被人發現,我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貴女當中有幾個是范陽公主和樂平王的人,柳澤蘭和覓毓是擺在明面上的,她們故意挑釁你,為的就是坐實你和蕭勖有私情后將你趕出去。沒想到用力過猛自己先出了局。”
北笙道:“大人不用提醒,我也知道她們是蕭竗的人。”
郎琢置若罔聞,繼續道:“但還有幾個藏在暗處的,若將來她們一旦進入東宮,那才是最大的隱患!你待將她們一個個都找出來。”
北笙昂著臉兒問:“那大人呢?除了我,剩下的七個貴女中就沒有大人的人?”
郎琢搖搖頭,“只你一個。”
北笙緊盯著他,鋒利的眸色如鷹隼一般:“我不信!”
郎琢向她靠近,近到能聽到他的鼻息,只在她的耳邊悄聲道:“吏部的那位勉強算是我的人,但她性子軟糯,扛不起大事,是以只你一個。”
吏部的那位……便是李柔霏了,她的父親是吏部右侍郎。
北笙無言,郎琢是個極其奸猾的,他怕是連她都防著,怎會告訴她實話。
她退一步,離郎琢遠些,道:“知道了,我該回去睡了,明日一早還要聽長公主的課。”
郎琢似乎沒有要放她離開的意思,近一步擋在她的身前,逆光之下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道:“你為了太子妃之位,連心愛的蕭勖都不要了,還在陛下面前說了好些冠冕堂皇的話,我有些怕……”
即便看不清,也恍惚覺得眼前的面孔有些猙獰,北笙渾身一冷,心頭是無盡的悚然。
她不知道郎琢又有什麼想法,擰著眉問:“怕什麼?”
郎琢道:“狡兔死,走狗烹,我怕你過河拆橋。”
徐北笙愣住。
果然,他的承諾和應允不會那麼簡單。
她靜靜等著,等著郎琢說出他的條件來。
郎琢凝視著她,覺得她像只驚恐怕死的小獸,實在是可笑。
他戲謔之心乍起,捏住北笙下巴,語氣卻極為平靜:“剛才陛下問蕭勖過了二十三為何不成婚,我一時忙忘了,剛也想起自己同蕭勖同齡,也二十三。”
北笙不知道他想要說什麼,但心膽開始崩裂,瑟瑟發抖。
“你陪我睡,我扶你當太子妃,這樣你我便綁在一起了,我也不怕你上位之后殺了我。”
此刻郎琢像個生意人,臉上掛著笑同北笙說著交易。
北笙心頭的殺意何須等到那時,現在已經在她的心頭翻涌了。
他也知道他得罪了北笙,睚眥必報的人不會放過他。
北笙沒有遲疑,淡淡的道:“好,什麼時候?”
郎琢放開了她,眼眸上帶著點點游光,道:“五天之后,貴女們要休沐兩日,你到我府上來。”
他走了,北笙立在原地良久才回過神來,手心有些刺疼傳來,她霎時松開,才發現剛才緊張至于握住了腰間的荷包,里頭的繡花針深深扎進了她的掌心。
小小一個血洞源源不斷冒出血珠來。
第131章 繡雪人
郎琢一手負后,順著宮墻往出宮望向而行,待遠離了嵯峨宮的地盤,才停下腳步來。
回首望著來時的方向良久,周遭的黑暗都涌進那深巷了,郎琢忍了很久,終究未能忍住,悶沉沉笑了。
徐北笙是和他一樣的瘋子,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剛才那眼底的殺氣已經將她出賣了,只她自己以為藏得有多高明。
經歷了今日連番的事,北笙早已沒有沒睡意,腹內火燒如焚,一口氣飲光了一壺放冷的茶才覺得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