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必須保持鎮定。
只淡淡道:“激怒安國公,對王爺沒有好處,王爺還是以大局為重。”
蕭翊勃然大怒,一甩手,案上的茶盞被撫弄在地,噼里啪啦碎得滿地狼藉。
他朝郎琢吼了起來:“好一個以大局為重!你是蕭珣的人,冠冕堂皇勸本王以大局為重!要本王重視的是誰的大局?”
“別以為本王是個傻子,什麼都不知道,圣上耳邊也沒少了你出謀劃策,本王已經沒了退路了!本王若反,全是你們逼的!”
“而你!只不過是長公主同盛樂先王生下的一個孽種,吃我大靖米糧長大,就敢站在大靖的朝堂之上指手畫腳、攪弄風云!”
北笙大驚!
原來郎琢是長公主之子,那蕭勖是誰?
郎琢陡然色變!“孽種”二字落進他的耳中,激起他胸懷之中的滔天恨意!
自幼不知父不知母,有朝一日知曉,卻如掉進糞坑,惡臭鉆進四肢百骸,惡心到令人作嘔。
五歲那年,盛樂先王拓跋琥喬裝親自到盛樂,將剛剛從學堂散學的郎琢叫去無人之處,細細告知了他的身世。
那時才知自己身上有一半流著盛樂人的血。
拓跋琥還找到贠時彥,直接挑明來意,要帶郎琢會盛樂。
看見拓跋琥那一臉橫肉郎琢便會作嘔,怎會愿意隨他們這群野蠻之人回盛樂?
贠時彥讓人將郎琢帶走藏匿,據理力爭才說服拓跋琥放手。
好在是在大靖的國土上,拓跋琥不敢私訪來此并不敢大聲張揚,不得已便又回了盛樂。
不久之后,贠時彥帶著郎琢去了一趟京城,在安國公府上,第一次見了生母——博陵長公主蕭嫣。
這份秘密安國公夫婦知曉,贠時彥知曉,長公主知曉。
大靖之內,再無他人知道。
然而,今天卻被蕭翊說破,不是拓跋瑯傳出的,還能有誰?
第160章 臣無父無母
郎琢泯然一笑,眼中卻是漠然,“長公主生下臣未曾看一眼,便差宮女將臣抱走,臣無父也無母,卻讀大靖的詩書,享大靖的風土。”
“脫巾選為郎,荊璞雕琢而成器,便是臣姓名的由來。臣生來的使命便是侍奉大靖的君王,自入仕以來,臣兢兢業業,對圣上忠心耿耿,實在不懂叛逆之徒有何臉面指責他人是‘孽種’!”
蕭翊仰天大笑,指著郎琢和徐北笙,陰笑道:“欺君之罪當誅九族,倒不用本王再廢心思了,一封奏折遞向朝堂,安國公府、還有你的師父贠時彥,通通都得死!”
北笙心頭大駭,剛才她的舉動已經證明,沖動換不來好結果。不知道郎琢為何要在蕭翊的面說這些,激怒他。
郎琢卻很平靜,起身朝蕭翊拱手,笑著道:“還請王爺快馬加鞭將臣的身份送到朝堂、公布天下。臣倒是不怕誅九族,只怕消息一公布,拓跋瑯頭一個跟王爺反目。”
他看了一眼徐北笙被劃爛的臉,又道:“姑娘家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讓王爺傷成這樣,六十萬兩銀子就當是王爺的賠金,以免王爺被安國公馬踏成泥!”
蕭翊好像真的被他給唬住了,盯著郎琢動也未動。
郎琢卻也在賭他不敢動,走向北笙,打橫抱起,待快要走出房門時,蕭翊的聲音才在后面傳來:
“郎琢,本王前怕狼后怕虎,難道你就沒有怕的嗎?難道你就不怕拓跋瑯識破你的詭計,也將你碎尸萬段?”
郎琢頓住,微微側目:“玉碎心乃白,竹焚仍有節,又有何懼?”
蕭翊怔住。
而郎琢大庭廣眾之下堂而皇之將人抱出了這座莊園。
無人敢阻攔。
一路那麼多軍士在守,都在等蕭翊的命令,眼睜睜的看著郎琢抱走這個騙了王爺那麼多錢,還傷了王爺的人被帶走,直到上了馬車揚長而去,也沒有等來蕭翊阻攔他們的命令。
舒棠剛聽從斡風的囑咐,將郎琢要沐浴的藥湯煮好,著人一桶一桶倒到浴桶里,想著等郎琢回來,這藥湯也就放溫了。
沒想到剛將郎琢要換洗的衣服收拾出來,就聽到外頭一怔喧嚷。
“找郎中,快找郎中來!”
是郎琢的聲音,不像白天時那般沉穩,吃力之中還夾著幾分著急。
斡風道:“青陽已經去請了!”
舒棠一怔,急忙出門,一垂眸,便看見郎琢抱著一個血人,捂在臉上的帕子早已被血侵染,血流從搭在帕子上的指縫之中流下。
后面的青陽和幾個侍從也急急跟隨,只擁著郎琢往驛站樓上奔來。
舒棠有些驚訝,可以看出郎琢抱著的是一個女子,但又怎會傷在臉上?
她想著既然是女子,那她前去幫忙比他們男子要方便些。
便急急迎了上去,不等舒棠說話,郎琢已經將人抱上了樓,抱進了他的寢房,斡風也只淡然的瞥了她一眼,便隨著郎琢入內,還闔上了房門。
舒棠呆呆的立在門外不知所措。
很快,青陽帶著背著醫箱的郎琢匆匆趕來,急急上樓到進門,至始自終都沒有看舒棠一眼。
那扇門開了又闔上,無人過問舒棠。
北笙人很清醒,那一刀自她耳邊劃下,直到唇角而止,長長的一條血線,再深毫厘便能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