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他小心眼了,是他奸詐險惡、反復無常,寒了北笙的心。
北笙和他一樣,看似堅強、跋扈,實則跟這雪粒一樣,一碰就碎,一揉就化。
或許她也同他一樣,經歷過一些不為人知的苦。
他能理解幾分北笙為什麼要躲著自己了,他們實在是太像了。
兩個心有殘缺的人在一起,總會放大這種殘缺,從另一個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是令人害怕的事。
郎琢心頭苦笑,自己的傷疤未能愈合,家國仇恨尚未忘懷,又怎能更好的去照顧另一個同樣心有創傷的人?
也許是這些年旁人的追捧和夸贊,讓他內心膨脹,忘了自己的脆弱,養的傲岸不群。
他承認,折磨北笙,看她痛苦,成了他心頭樂事。
會有一個聲音在他心頭說:瞧,這世上還有人比你還瘋癲痛苦。
可何嘗不是,他折磨北笙時也在攪動他心頭的痛苦?
究竟是圣人能自渡,還是地獄閻君拉人入地獄?
郎琢唇角上揚,自嘲一笑。很顯然,他是后者。
自己倒掛在懸崖上蕩秋千,還向北笙展示:瞧,我多厲害,多能干,你快來學我……你為什麼不能學學我?
青陽悄聲過來,將厚氅披在了他的肩頭,“大人再不怕冷,也小心著了風寒。”
思緒被青陽拉回,郎琢淡淡掃了他一眼。
青陽單膝跪在雪地里,垂首拱手:“大人,小的沒有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務,還請大人責罰。”
郎琢卻是沒有再看他,亭亭之姿如同一桿青竹,立于庭院之中。
他悠悠道:“起來吧,你沒殺他是對的。”
青陽本已快要追上蕭勖了,腰上的劍也已經出鞘。
前面的人也聽到了后面追逐的馬蹄聲,在馬上還回頭望了青陽一樣。
驀的,青陽卻勒韁停了下來,但凡一個有理智的人都會認為蕭勖不該死。
大人就算一時氣憤,過后一定會后悔。青陽跟在郎琢身邊多年,知道他是個殺伐果斷的人,卻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
這一次,他便越俎代庖替大人做一回主,放過蕭勖。
前面的人也覺察到了他追逐而來的殺意,一揚鞭,馬兒跑的更快。
青陽等在原地,直到前頭的人馬看不見了,他才勒韁調轉馬頭往回走。
然而事實果如青陽所料,如今日蕭勖真的死了,那大人和徐二姑娘之間也就徹底完了。
郎琢在寒冷中站了半晌,想通了幾分。
轉過身來,將身上的厚氅取下來又丟給了青陽,“舒棠走了吧,我去看看北笙。”
青陽頓時愕然,下意識地道:“姑娘怕是這個時候不想見大人吧,何不等明早姑娘氣消了再去?”
可心頭裝著事兒,今日若不能消化,郎琢又如何熬到天亮?
師父曾說,兩個要好的人吵架,先道歉的那個先贏。
和他要好的人沒幾個,也從未如此吵過架,今日倒想試上一試,師父的話是不是對的。
他撣了撣身上的雪,撩起衣擺上了樓。
屋里還透著光,北笙還沒睡。
他叩了兩下門,聲音放得很輕,“北笙,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
里頭的人沒有猶豫,聲音也懶懶的,還傳來兩聲攪起水花的聲音。
郎琢意識到了什麼,遲疑了一下,還是推門而入,反手闔上,插上了閂。
北笙闔著眼,頭靠在浴桶邊沿假寐。
待聽到腳步聲走近,她才睜開了眼去瞧他。
領上發上還沾著雪花,被房中的暖意一烘,竟都漸漸開始消化,變成顆顆水珠滲進他的頭發和衣衫里。
郎琢臉上還掛著一絲笑,寒涼的手在水里攪了攪,問:“泡很久了?水都涼了。”
之前還一副要殺人的面目,這回又和藹無氣了?
北笙心頭那股怨氣還沒發泄完,這回看見他這副模樣,胸中的怒意更加熾盛!
她抬臂勾住了郎琢的脖子,稍向下一拉,郎琢倒栽進浴桶里,一個撲騰,才從水里抬起頭來。
頭發全濕,衣裳也濕了一半,道道細流從頭發里流出來,順著臉頰在下巴上滴滴答答,爾后落到地上、衣裳上。
郎琢愣住了。
北笙報復人的手段就是這麼直接,他卻低估了她的惡。
北笙卻覺得他的模樣有些可笑,那個衣冠整肅的人在她的手中變成了落湯雞,令她快意!
郎琢當真沒有反應過來,原先胸中醞釀好的那些哄勸人開心的話全都忘了個干凈。
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待他剛要張口說什麼時,北笙像一條魚一樣從水里竄了出來,勾住了他的后頸。
便在一片混沌茫然之中被北笙侵犯了。
那種懲罰手段不光男人對女人,女人折磨男人的手段北笙也無師自通。
什麼兩個要好的人吵架,先道歉的那個先贏,分明是先懲罰的那個人才會贏!
師父真是誤他!
第173章 和親
一顆藥丸又冷不防的塞進了郎琢的嘴里。
他嗚咽著想問北笙給他吃了什麼。
她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這次她被蕭翊擄jiujiu到寶定,身上的東西遺落的干干凈凈。
這藥丸又是從哪里來的?
他的嘴被北笙堵了,說不出話來,北笙卻知道他想問什麼,累得氣喘之余還是解釋給他聽:“吞下去,是我找郎中要的,能救你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