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何在?”
他掃了一眼文武大臣。
一個年過四十的魁梧官員立刻出列,“臣,秦啟正跪聽皇上口諭。”
鳳長夜問道,“多日前,朕交予了你一件事,過去這麼多時日,秦愛卿你查得如何了?”
秦啟正抬頭看了一眼龍椅上那威嚴的皇上,恭恭敬敬回答,“回稟皇上,皇上讓臣私下里去查太后娘家兄弟這些年有無作奸犯科之舉,臣已掌握了不少罪證,只是還有一些前往各地取證的官差尚未回京,因此臣還未曾稟告皇上。”
鳳長夜點頭。
他目光從秦啟正身上移開,看向滿朝文武。
對上滿朝文武那錯愕的視線,他淡漠道,“諸位愛卿一定感到奇怪,朕好端端的為何要去調查太后娘家兄弟的罪證,是麼?太后的兄弟,就是朕的親舅舅,好端端的朕為何要突然開始清算他們?”
滿朝文武抬頭看著他們的皇上,他們此刻的確很震驚。
人都是偏心的,帝王也不例外,帝王的親人個個都是皇親貴胄,一般這種人稍微犯點錯,帝王們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計較。
除非這些皇親貴胄做下了滔天之惡,被人上告到衙門,罪證確鑿,帝王們才會忍痛處置了這些皇親貴胄。
可如今,他們沒聽說有人上告太后娘家的兄弟們啊。
既然沒人捅到皇上面前,他為什麼要自己去查呢?
難道是皇上與太后之間真的出現了非你死我活的矛盾,皇上對太后徹底寒心了,決定將太后娘家連根拔起?
想到被圈禁的晉王……
想到當日那宋美人說的,皇上幽禁了太后,甚至可能已經害死了太后……
眾大臣心想,看來曾經榮耀滿京城的太后娘家司家,馬上就要傾塌了。
鳳長夜掃了一眼眾人,繼續說,“朕要動司家,這都要從內務府掌印太監司全說起。”
想起那個折磨了無數小姑娘的太監,他就止不住滿眼厭惡。
“這些年,朕對太后娘家之人多有縱容,因此竟不知道,太后娘家人已張揚跋扈至此!”
“一個與司家八竿子打不著的同姓人,居然也敢打著太后娘家親戚的幌子為非作歹,草菅人命!”
“日前,大理寺將司全所做之惡行上稟于朕,那樁樁件件慘案,讓朕都覺得心底發寒,難以置信,那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他簡直豬狗不如!”
“之后冷靜下來,朕又不禁深思,一個跟太后關系算不上親厚的同宗都能如此肆意妄為,那麼,朕那些有太后撐腰的舅舅們,表哥們,他們這些年是否也做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惡行?”
“若他們與司全一樣惡貫滿盈,朕再縱他們在京都肆意張狂,豈不是還要有更多無辜老百姓慘死于他們之手?”
“因此,朕痛定思痛,下令讓大理寺嚴查司家所有人,但凡有罪者,朕一個也不會饒恕!”
眾大臣聽著他們的皇上說得如此慷概激昂,自然猜到了皇上非除掉司家不可的決心。
識趣的他們,沒人上趕著勸皇上念及母子親情饒恕了太后娘家。
跟皇上作對,這不是找不痛快麼?
再說了,太后娘家那些人,這麼些年仗著有個太后妹子,有個皇帝外甥,的確做了不少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事。
皇上都決定大義滅親了,那正好,大家一起使勁兒,將這門風不正的司家除掉!
“司家作惡多端,皇上能大義滅親,實乃大寧之幸,乃天下百姓之幸啊!”
所有人齊刷刷跪下,對他們的皇帝,歌功頌德。
鳳長夜掃了一眼這些大臣,輕嗤。
“你們既然個個都知道司家作惡多端,為何竟無一人告訴朕?”
他訓斥道,“朕久居深宮之中,輕易無法出宮,因此這京城治安如何,這京城誰張揚跋扈為非作歹,都需要你們上報于朕!可你們拿著朕的俸祿,明知道京城里有這樣的惡霸,卻無一人告訴朕,這就是你們明哲保身的為官之道?”
他冷笑,“平日里干涉起朕的作為,勸諫朕如何行事,你們倒是挺會擱朕面前表現,可真正為國為民的事上,你們又開始明哲保身,又開始裝聾作啞了!”
眾大臣齊刷刷跪著,汗流浹背,“臣等有罪,請皇上息怒。”
鳳長夜瞥了一眼跪在人群里的祝懷寧,“鎮國公請起,國公爺常年在邊關征戰,與朕一樣無法了解京中之事,鎮國公并無失職之處。”
祝懷寧也的確問心無愧。
他一直在外打仗,他關注的全都是外族人的動靜,司家做了什麼,他還真不了解。
于是他坦然起身。
鳳長夜看向其他人,包括他的大舅子祝軒轅。
本來是想讓大舅子也平身的,但是,不能偏袒太過,否則會落人話柄。
“你們的確罪該萬死!”
他說,“明知有人在你們眼皮子底下作惡,你們卻裝聾作啞!你們只會在朕面前粉飾太平,一個個整天只會跟朕說國泰民安,你們有負于一身官服,你們當然罪該萬死!”
看著大家汗水都嚇出來了,鳳長夜又話音一轉。
“可是,罪該萬死的不止你們,朕也有錯,朕的錯,遠勝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