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除了太后不滿外，夏更衣是另一個不滿的人了。

她半個月前因為欺瞞皇后就被貶為更衣加禁足，結果楊才人在宮中燒紙錢，竟然就是比她多了個杖責五十？

犯了如此大錯，不應該處死嗎？

雖然杖責五十下來，能不能活命還得兩說，但夏更衣還是氣得咬緊了牙關，豎起耳朵聽太后會不會要求皇上處死楊才人、不，楊更衣。

然而齊朝策卻是看也沒看太后，只道：“楊才人往日有功，如今功過相抵。”

“夠了。”

太后的嘴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沒說沒什麼，只是她皺得能夾死蒼蠅的眉頭表達了不滿。

齊朝策卻似沒有看見，只對著太后道：“天色已晚，朕扶母后回宮吧。”

這話一出，林暄妍來精神了。說她冷血也好，楊才人如何實在與她無關，還不如早早回去睡覺，她才不想在這兒看人受刑呢。

中元節見血，她怕回去做噩夢啊。

現在皇帝要走，她們這些妃嬪應該也能走了吧？

然而卻聽太后道：“你們留下，待楊才人受完罰再走，好好長長記性！”

林暄妍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然而現實卻是她還得和眾妃嬪一起恭送皇帝和太后離開。

齊朝策扶著太后踏出大殿，在經過楊才人時，楊才人突然掙扎了起來，抬頭看向齊朝策。

太后眉頭一皺，正要發怒，卻聽楊才人日中直呼：“殿下，殿下！”

極不相符的稱呼卻讓齊朝策停住了腳步，眸光淡淡的看向楊才人。

“殿下……”楊才人伸著手似是想拽住齊朝策的衣擺，但他們之間的距離隔得太遠，楊才人努力往前伸，終只是握了一手的涼風。

楊才人扯開一抹笑容，空洞的眼中無端的滑落一串淚珠，在燭火的照耀下折射著光亮，“殿下，讓奴婢遷出怡和殿，或是讓卓常在遷去別的宮殿吧。”

“奴婢已是不祥人，求殿下了。”

聽到這話，一直跪在一旁垂首流淚的卓常在這時終于抬起了頭，滿眼震驚地看向楊才人，眼淚都停了一瞬，但隨即更加洶涌的往外流。

“好，”齊朝策扶著太后繼續往外走，“即日起，卓常在遷去聽竹宮。”

第76章 對不起

夏風卷起幾片綠葉落下，明明白日還正炎熱，到了這時，卻不知為何讓人感覺有些刺骨。

皇帝扶著太后離開怡和殿，木板一下下落在皮肉上的聲音，讓人不敢直視。

楊才人躺在長條凳上，一聲未吭，但一旁的卓常在卻拼了命似的往楊才人那邊撲，若不是有宮人攔著，卓常在怕是就要替楊才人受罰了。

“楊姐姐，楊姐姐……是我對不起你……”

凄厲的哭聲隨著風聲傳進殿內，與拍擊聲融為一體，使得殿內的眾妃嬪連呼吸都大聲。

就連皇后也只是直直的看向殿外的場景，對卓常在的行為一言不發。

杖責五十，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當報數聲停下時，林暄妍聽到了好幾道舒氣的聲音。

說起來，她們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批妃嬪，還未經歷過大選，宮中妃子雖有十余人，但對于后宮來說已是極少，再加之皇后掌管六宮還算仁善，這樣見血的時候真不算多。

皇后朝身旁的從云示意，沒過多久，楊才人就被人抬了下去。

雖然楊才人一直未曾呼痛，但方才顯然是探過鼻息了，還留著一日氣在。

“敬寧閣的宮人在主子犯錯時未能勸阻，依照宮規，帶去慎刑司。”皇后淡淡吩咐道。

隨即起身看向眾妃嬪，嘴角彎起一抹笑：“各位妹妹辛苦了，下次請安就免了。”

眾妃嬪并宮人一齊行禮謝恩，隨后恭送皇后離開，這才一一從怡和殿散去。

回宮的路上，不知何時，皎潔的圓月從云層后透出身影來，灑下一片朦朧的月華，淺淺的照著腳下的路。

林暄妍與陶寶林一路默默無言，直到快到凝真殿時，陶寶林開日道：“楊姐姐平日是個不愛張揚的性子。”

說完，又是一陣寂靜，只聞耳邊蟲鳴。

林暄妍回想起那日賞荷宴時，楊才人與她說的一通莫名其妙的話，如今想來，那笑容里的苦澀，多半就是宮中凄苦吧。

早年與皇帝相伴長大，現下卻落了個如此下場，該說不說，這皇帝還算是留情了，呵。

說起來如今宮中還算是平靜，除了個柯嬪驕縱外，其他妃嬪至少表面上還是規規矩矩的。

然而就是這樣規規矩矩的妃嬪們，她入宮短短兩月，就有兩人被貶，形同打入冷宮。

就是不知，明年選秀添了新人后，會有幾多“熱鬧”。

林暄妍垂眸，憶起前世皇宮里發生的幾件大事，心頭也不免泛起幾絲苦澀。

若是可以，她又何曾想入宮？

與陶寶林分開前，林暄妍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們做好自已，就夠了。”

也似是在對自已說。

月亮徹底從云層中掙脫了出來，林暄妍躺在床上，望著窗外淡淡的月光，收斂好心頭一時的愁緒，閉眼入睡。

而宮外的香珠，這時卻點了一豆燭火，披著外衫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