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臉上剛有的笑容又消失了,扭頭看了眼齊朝策還在熟睡,這才上前低聲道:“陛下罰他進了慎刑司。”
“什麼?!”林暄妍驚得連連咳嗽起來。
這一咳嗽就牽扯到了胸前的傷,疼得她面容都扭曲了起來。
之杏連忙去給林暄妍倒水,剛走到桌前,就聽之柳驚呼:“傷日裂開了,快去叫太醫!”
太初宮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熟睡中的齊朝策自然也被吵醒了。
事后,齊朝策臉色陰沉的看著跪在殿中的安山。
“陛下,這事不怪安公公,是嬪妾主動問的。”林暄妍伸手扯了扯齊朝策的衣袖。
“他讓你情緒激動,便是錯。”
安山將頭緊貼在地磚上,聽到齊朝策的話一動未動,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
“陛下,是嬪妾的錯,從一開始便是嬪妾錯了。”
林暄妍拉著齊朝策的衣袖,一點一點將他的手拽過來,“蘇牧是被嬪妾威脅的,我答應過他,一定要保下他。”
“故而才會因為聽到他去了慎刑司,驚得咳嗽難抑。”
“陛下,”林暄妍握住齊朝策的手,“能不能原諒安公公與蘇牧?”
聽著身后虛弱無力的嗓音,齊朝策沉默了下來,半晌才轉過身來看向林暄妍,只見她明明面色蒼白,卻仍舊在他看過來時展開了笑顏。
“罷了,”齊朝策拂開落到她眉間的發絲,“安山,你去慎刑司將蘇牧帶回來。”
“多謝陛下。”林暄妍抓住齊朝策想要收回的手,將臉貼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冬日的黑夜來得及快,安山還未從慎刑司回來,太初宮便已點上了燭火,照得燈火通明。
林暄妍艱難的用過晚膳,又喝了一碗湯藥,便再次昏昏欲睡了起來。
只是臨睡前不忘拉著皇帝的衣袖不撒手。
“陛下要去哪兒,不陪嬪妾睡嗎?”
齊朝策想也沒想便道:“你身上有傷,朕怎能與你共寢?”
“難道要嬪妾一人睡龍床嗎?”林暄妍杏眸圓睜,“那陛下還是趕緊將嬪妾送回凝真殿吧。”
“你救駕有功,只是個龍床罷了,如何睡不得?”齊朝策渾不在意。
一旁的之柳二人臉色微變,但由于低下了頭,林暄妍并未發現。
不過就算發現了,也不影響她繼續道:“可嬪妾想要陛下陪著。”
“龍床極大,再睡三五個人都不成問題,陛下就當是為了嬪妾可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齊朝策哪還有拒絕的道理。
之柳二人也一齊偷偷的松了日氣。
皇上不僅是下了命令要對公主瞞著主子受傷,前朝后宮對主子的議論,也得一并瞞著。
雖說主子救駕有功,可主子身為一個后妃,出現在圍場,本身就不對勁。
甚至有一種言論甚囂塵上,說是刺客是主子找來的,為的就是搏一個救駕之功。
要是被外人得知,皇上為了主子還要另尋地方睡覺,還不知能給主子蓋上什麼罪名呢。
可齊朝策終究是在榻上睡了一下午,這事能瞞住旁人,卻瞞不住太后。
長樂宮。
太后靠在榻上閉目養神,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才睜開眼睛,淡淡道:“皇帝來了。”
“母后深夜喚朕過來,所為何事?”
齊朝策明知故問,看著殿中僅剩楠嬤嬤服侍,他就猜到了太后要說什麼。
果然,太后在齊朝策坐下后,便哼了一聲道:“皇帝不知?”
“哀家也懶得與你兜圈子,林貴嬪救駕一事,皇帝騙得過朝臣,卻騙不過哀家!”
太后將茶杯重重的磕在桌案上,“知子莫若母,你不會帶后妃前往圍場,更不可能在冬狩第二日那般重要的場合,將人帶去圍獵!”
“哀家已經知道了,當日林貴嬪是自行前往的圍場。”
“皇帝,你作何解釋!”
齊朝策對朝臣的說辭是,是他將林暄妍帶去的圍場,也幸好有她擋了一箭,才使得他僅是受了些皮外傷,基本可以算作無事。
除了第一句,齊朝策倒也沒有說謊,如果當日沒有林暄妍擋了第一箭,他猝不及防之下定會被箭射中,失了先機便極易陷入刺客的圍攻,屆時又豈止皮外傷。
朝臣縱有不滿,可林暄妍畢竟是救了皇帝一命,就算違逆了后妃不得前往圍場的規矩,也只得停歇下來。
現在他們頭疼的,是如何對處理此次的救駕之功,是功過相抵,還是晉升位份。
貴嬪再往上升,最少也是個妃位。
妃位是能上皇家玉牒,能史書留名的,讓一個膝下無皇子的罪臣之女登上妃位,尤其是那些有女兒在宮中的朝臣,心里不得勁。
朝臣被齊朝策糊弄了過去,可太后顯然沒這麼好糊弄。
尤其太后想到最開始在宮中頗為盛行的那道傳聞:刺客定是林貴嬪想搏一個救駕之功故意所為,否則怎麼偏她去,就有了刺客呢?
雖說林家已被流放,于家最高的官職也就一個從五品,能安插刺客混入重重圍守的圍場,可謂是天方夜譚。
但這個懷疑的種子一經種下,就難以拔除。
萬一呢?
面對太后的問話,齊朝策只好老實的全盤托出。
“母后說得不錯,朕一開始并未打算帶林貴嬪前往圍場,但這事也怪不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