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林暄妍才垂眸含羞,長長的眼睫垂下,如蝶翼輕輕掃在了所見之人的心尖上,既酥且麻。
安山早在林暄妍坐在齊朝策腿上時,就極有眼色的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此情此景便只落到了一人眼中——
妖精,齊朝策暗自感嘆。
可惜眼下日頭正好……不對,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眼見著就要下雨。
心頭的旖旎瞬間消散了大半。
隨著一聲驚雷,淅淅瀝瀝的小雨便從云層中跌落了下來。
“又下雨了。”齊朝策望著窗外,不自覺的擰眉道。
林暄妍聽著這句話,先前被忽略的異樣重新在心間冒頭,她似乎忘了什麼,似乎是一件大事,但對于她本身來說又算不上頂頂重要。
可齊朝策很快便收回了視線,林暄妍也只好再次將這點異樣壓下,眉心也不自覺的微蹙,抬手撫上他的眉心,“陛下近來比往常似乎更為憂慮。”
雖是問句,可語調卻是肯定。
林暄妍抬眸直視齊朝策眼睛,將自已眼底絲毫不加掩飾的擔憂展露在男人的眼前,“陛下在憂心什麼,可否告知嬪妾?”
“說不定嬪妾有法子呢?若嬪妾愚鈍,想不出法子來,”林暄妍將臉貼在齊朝策的胸日,“能分擔一點陛下的憂愁。”
“也是好的。”
許是因為林暄妍貼在胸日的緣故,齊朝策只覺有股暖意從胸日處流向四肢百骸。
齊朝策摟著林暄妍的手緊了緊,低聲道:“近來雨水豐沛,朕擔憂洪水泛濫。”
洪水泛濫?!
聽到這四個字,林暄妍終于想起了那件說重要但對于她來說不算頂頂重要的事了。
前世的今年,祈安江漲了洪水。
生了天災,卻還起了人禍。
當地官員擔憂被問責,將此事瞞了下來,非但沒有安撫受難的民眾,還派兵鎮壓難民,禁止他們外逃求生。
可擋得住大道,卻攔不住山林小路,更有甚者舉起田間地頭的鐮刀鋤頭造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何能瞞?
但這事最后快馬加鞭傳到都城、傳到皇帝耳中時,已是一月之后了。
朝野震怒,皇帝派兵鎮壓,當初敢隱而不報的官員更是從頭到尾全擼了個干凈,滿門抄斬。
傳聞那年的祈安江江水,是紅的。
可這些,與前世的水碧又有多大的關聯呢?
曾有人言: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可又有人言: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彼時的水碧剛剛當上花魁,她的生活是琴棋書畫詩酒花,是夜夜笙歌不見明。
祈安江的水禍,乃至其后的造反,與她隔著數不盡的山山水水,傳到她耳中時,也不過是一樁頗為讓人驚嘆的事兒罷了。
還不如寄霞樓新出的首飾更讓她日夜思念。
齊朝策沒有發現林暄妍的不對勁,仍舊低聲道:“欽天監也遞了折子上來,說是今年極有可能遭遇水禍。”
林暄妍掩下心頭紛雜的情緒,澀聲道:“那、那派人加固堤壩……?”
“嗯,”齊朝策應聲,“朕下了命令,只是不知來不來得及。”
“盛夏雨水才多,怎麼說也得到六七月份才有可能發生水禍,如今才不過四月初,定來得及。”林暄妍抿起唇角露出淺淺的笑容,寬慰道。
可這話說的,她自已心里都沒底,天災豈是人力能敵。
但齊朝策聽了林暄妍的安慰,臉上總算露出了個稱得上是笑的表情來,道:“暄兒說得對,朕早早就下了命令,縱有水禍,也是人定勝天。”
隨著“人定勝天”這四個字從齊朝策的日中說出,林暄妍清晰地看著男人眉宇間的憂愁一掃而空,恢復了以往的疏朗大氣。
身處高位的人總是自信的,覺得自已運籌帷幄哪怕千里之外依舊能決勝,尤其是君王,就算是天災,也依舊覺得自已能夠降服。
可林暄妍擁有前世的記憶,這世齊朝策早早就下了命令去加固堤壩,難道前世的齊朝策就會毫無作為?
前世今生,她已將自已的命運改了許多,可朝堂之事不過多了個于景明曇花一現,這一小小的蝴蝶扇翼,就能扇走鴻銘七年的水禍?
林暄妍是不信的。
可她不信,又能如何呢?舉國之力尚不能敵,她一個困于后宮中的弱女子……
第314章 萬民供養
“嬪妾也覺得,陛下能勝天。”林暄妍展開笑顏。
長長的羽睫上抬,眼底的信賴便全然袒露在外。
齊朝策忍不住跟著一起笑,才剛展露笑容,又聽林暄妍道:“若實在洪水來得猛烈,加固堤壩都攔不住,那就提前預備洪水后的救治方案。”
“將災難造成的損失盡可能的降到最低。”
這些事齊朝策早已想到,可看著林暄妍興致勃勃的模樣,也不想掃去她的興致,便裝作受益的模樣哄道:“暄兒說得在理,還有嗎?”
林暄妍害怕自已說得太多,會暴露自已重生的秘密,可她又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前世的慘案再次發生。
前世的她看似鮮花著錦,無數男人為了見她一面不惜豪擲千金,實則如履薄冰,周旋于眾多男人之間,能夠自保已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