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得自己一點用處也無。
孟舒瀾斂了情緒,打開食盒,一碟素菜,一碗白米飯,不精致,但管飽。
晏清提著酒壇給自己倒上一碗,小口地喝著。
孟舒瀾見她的動作,忍不住擰了眉頭:“你傷未好,不宜飲酒。”
“來一碗嗎?”
晏清無視他的話,偏頭問他。
孟舒瀾視線觸及她身后的墳塋,勸說的話到嘴邊又咽下,答:“好。”
晏清嗤笑一聲,翻了酒碗為他滿上。
孟舒瀾端了酒碗,卻朝兩座新墳舉盞:“晏帥、晏將軍,一路走好。”
晏清看著佳釀傾灑,似又瞧見父兄沙場傾酒送戰死袍澤的一幕。
或許每一個披上戰袍的將士,等的便是他人敬自己的這一盞酒?
晏清飲盡盞中酒,羽睫輕垂,眼瞼半瞌,視線落在無邊的夜色中,凄然寂寥。
“等回到康都,舅舅估計會召你進宮。”
孟舒瀾放下酒盞,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眼角余光,狀似不經意地問起,“你想好怎麼解釋今天大街上的事了嗎?”
“沒什麼好解釋的。”
晏清為自己斟上酒,坦然道,“圣上要的是能保家衛國開疆擴土的忠君之師。我若能將西疆攥在手里,圣上既得了軍隊支持,又免了臣子擁兵自重的隱患。畢竟我一女子,最多也就到定遠侯那個地步了。”
孟舒瀾持箸的手一抖:“如此直白,不怕我去圣前胡言嗎?”
帝王多猜疑,最忌諱臣子功高蓋主擁兵自重。
這是朝臣心里都明白的事,但沒人會挑明了說出來惹帝王不滿甚至猜疑。
“你不會。”
晏清說得肯定,復雜的目光落在孟舒瀾身上,又借著飲酒撇開去。
想起前世他在自己懷里冰冷僵硬的樣子,晏清端著酒碗的指尖冷得發抖。
前世她替溫哲茂出征北伐,在邙山遇伏,被困死在邙山上,他帶兵來救。
她依舊記得那天滿身是血的孟舒瀾站在自己面前,笑著朝自己伸手,對自己說“我來接你回家”的模樣。
她牽住了他的手,可他卻倒在了她身前。
說起來,這次自己能活著回來,也是他不顧一切地搬來了救兵。
因為私自調兵,那般寵他的皇帝也發了火,令他禁足三月。
如今才幾天?
做樣子也不做全,回頭怕是又要被人參上幾本。
“你就這般信我?”
孟舒瀾有些驚詫于晏清的斬釘截鐵。
“你值得。”晏清偏頭莞爾一笑。
她可以不信任這天下任何人,但眼前這個數次為自己不顧一切豁出性命的人,永遠都值得自己去信任。
孟舒瀾微愣,微不可察地翹了唇角,一雙眼清亮如天邊明月。
晏清別開眼,望著弦月落下的西方,笑容消散,轉了話題:“西疆守將缺位,西戎剛同我們戰了一場后繼乏力,但西南羌國虎視眈眈已久,定是不會放過這趁火打劫的機會的。”
“你想請戰?”
孟舒瀾皺眉,“西南羌國地小人少,不會超過十萬兵馬,但羌人善用毒,并不好對付。”
“羌國內部并不和睦,或可借位于羌國西部南川洲的助力。”
晏清淺酌一口,在腦中勾勒西疆邊防圖,同他商量起排兵布陣,“羌國多山林,羌人必會借地勢之利同我們周旋。但南川洲一帶靠近西戎,草木凋敝,千里之外一覽無余。若能將羌人引到南川洲一帶作戰,于我們是有利的。”
“可行。”
孟舒瀾思量道,“南川洲因地處羌國、西戎交界,常受西戎騷擾,又因物產不豐卻徭役賦重而對羌國王族不滿。
若許之以利,助其脫離羌國而存,說動他們反水的機會很大。”
“嗯。”晏清點頭,“羌國國主年邁,羌國國勢不穩,趁此機會同南川洲部落長達成協議,日后羌人來犯也不至于毫無準備。”
她記得前世羌國國主是一年后去世的,羌國爆發奪嫡之戰,再半年新國主為彰顯自己的實力,對武安發動了進攻。
晏康平那個草包占著鎮西侯的位置,狗屁不懂又自以為是,胡亂調兵致使半個西疆淪陷!
一想起這些晏清就氣得心肝疼。
她晏家世代守護西疆,累世威名,盡皆葬于晏康平之手不說,還累得半數西疆兒郎丟了性命。
重來一世,她怎能再叫舊事重演?!
晏清恨恨飲盡碗中酒,壓下心中洶涌的殺意,鄭重地開口:“外交一事你比我擅長,此事要辛苦你了。”
孟舒瀾聞言亦是答得鄭重:“身為將軍帳下軍師,為將軍分憂是我的本分。”
“一年時間可夠?”晏清又問。
孟舒瀾想了想道:“比較倉促,但我會全力去辦。”
“盡力而為便可,一切以安全穩妥為重。”
晏清聽著他這話又想起他死時的那一幕,心中空蕩蕩地泛疼,不由得眉頭一皺,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會全力爭取西疆的領兵權,讓你溝通南川洲也只是作為后手。羌人同我們差異甚大,且不喜外地人,同南川洲的溝通不會太順利,你們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切不可因小失大。”
“孟舒瀾,不可以身犯險,這是軍令。”
夜色寂靜,燭火昏黃,對面的姑娘板著臉叮囑,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在燭火中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