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難斗量,人心難尺測。”
李貴妃仰面笑著,溫熱的淚劃過面頰,發髻紛亂披散,并不看溫哲茂,只是瘋瘋癲癲地又哭又笑,“溫郎啊溫郎,你可曾真將我放在心上一天?!”
李貴妃對著空無一人的方向質問,倒叫人一時摸不準她口中的“溫郎”,到底是指皇帝還是肅王。
“夠了!”
皇帝猛地厲喝出聲,“將這個寡廉鮮恥的蕩婦囚禁冷宮,擇日處死!”
李貴妃伸著手質問的身體一僵,緩緩轉頭看看自己爹,又看看溫哲茂,最后將視線落在皇帝身上,雙眼瞳孔渙散,臉上淚痕交錯,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人。
兩個壯實的嬤嬤一左一右將她架起,李貴妃猛地一抖,才好似如夢初醒,瞪著眼咧著嘴笑:“都是懦夫,都是畜牲!哈哈哈,狼心狗肺!沒種的畜牲錯投了胎,披上了人皮唱大戲~唱麼子戲?你看那天邊黑云罩,那是天來收畜牲了~哈哈哈哈,天來收畜牲了啊!”
“把她嘴堵上!”
聽著李貴妃瘋子般又喊又唱,皇帝勃然大怒,“先打三十大板拔去舌頭,再丟去冷宮!”
皇帝怒火更甚,院中沒人敢觸皇帝的霉頭,偏那個瘋癲了的李貴妃還在唱:“哈哈,天要塌了,人要亡了,你們……唔唔……唔!”
兩個嬤嬤嚇得連忙將人按在地上堵住了嘴,半拖半拽地將人拉了出去。
院子中忽地整個安靜了下來,跪在院子里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剛剛那瘋婆子,說的唱的那都是大逆不道,足夠抄家滅族的反叛之詞啊!
哪個皇帝會愿意被一個蕩婦指著鼻子罵亡國之君?!
一時間,眾人都心頭惴惴,李貴妃的親爹李賢,更是噤若寒蟬,心里大罵這不孝女愚蠢!
自己偷人被抓了現行,還要連累一家老小,簡直就是來討債的孽障!
“圣上您消消氣,一個瘋子的話,不過是些胡言亂語的混賬話。”
待皇帝氣稍順,一直一言不發地攙扶著皇帝的皇后才開口勸道,“圣上宅心仁厚,心系天下百姓,深受民眾愛戴,是清君,明君。有圣上統轄,武安定會長治久安,永世長存。”
見皇帝臉色稍霽,皇后趁熱打鐵,又說道:“為了武安的安寧未來,圣上您更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動怒傷身,為一個瘋子生氣,傷了您的龍體,不值得。這瘋子,不如就交給臣妾來處置,也免得圣上看了再煩心。”
皇帝也正好不想管那個瘋婦,便順水推舟道:“左右后宮的事歸你管,此事不用再過問朕。”
但說著,皇帝又似想起什麼,眼神一厲,沉聲問皇后:“皇后統協后宮,宮宴上置辦什麼膳食,都是需要你先過目的吧?”
皇后見皇帝懷疑自己,心里譏嘲地嗤笑一聲,面上卻是垂著眼露出傷心之色,戚戚婉婉道:“往年的宴席上,這兩樣也是常有的,臣妾哪里能想到那麼多?”
“再者妹……李氏向來對臣妾不滿,便是臣妾有這樣惡毒的心思,怕也沒能耐請她一人來此,還叫她特意熏上平日里不常用的麝香。”
皇后說著,倒是眼一瞥,看向了皇帝貌似打算悄悄放過的溫哲茂,“倒也是奇了怪,怎麼肅王就剛好這個時間要來偏殿?還篤定那尋常的香料有問題。肅王是不是該解釋一下?”
溫哲茂朝著青石板的臉陡然陰沉。
這女人就是想要借著這件事扳倒自己,給她兒子讓位!
說不定自己先前為了防止事情暴露不好解釋而放進香爐的藥,便是被這個女人清理了。
這一切都是她的算計!
可是這女人和李氏那蠢貨不和,她是怎麼將那蠢貨誆騙來的?
溫哲茂心里飛快地整理著線索,面對皇后的質問,便拿出了先前早就準備好的話回道:“回母后話,兒臣在席上吃了些酒,有些悶醉,怕殿前失儀,便想著到偏殿歇一歇。卻不想進屋才走幾步,便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之后便神志不清,所以才敢斷言殿內熏香有問題。”
皇后聽完嘴角微微一翹,瞥見皇帝陰沉沉的臉色,將那嘴角又壓下去,又道:“男賓休息在東偏殿,這西偏殿可是女賓休息的地方?且本宮先前才讓身邊的大宮女送晏將軍到偏殿更衣,人還沒回來,你卻離席來了這西偏殿……”
皇后忽地一頓,聲音沉下去:“肅王,醉酒,也不是這麼個醉酒法吧?”
霎時,四周靜得落針可聞。
溫哲茂頓時便起了殺心,這女人,絕對不能再留!
收斂起心中的殺意,溫哲茂緩緩直起身,朝著晏清的方向看過去,狹長的眼含著復雜糾結的情緒。
皇帝和皇后一直關注著溫哲茂的反應,自然也就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感受著幾人的視線,晏清心中頓感不妙。
第二十三章 暗箭難防
果然,溫哲茂似是下定什麼決心一樣嘆息一聲,道:“兒臣仰慕晏將軍久矣,奈何自知德行低微,不配將軍。今日酒壯人膽,才敢鼓起勇氣向將軍表明心跡。”
溫哲茂這話就如水入油鍋,頓時炸開了鍋。
眾人這會兒都顧不上會不會惹皇帝不滿,紛紛看向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