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腦中飛快的抓住了一個念頭。
李定山知道李婉柔會在宴上受委屈,受了委屈的女兒回家跟親爹哭訴委屈,說誰誰誰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自己女兒受了委屈,當爹的去討要個說法,也自然是天經地義。
真是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
既探聽了反水的都有何人,又能趁機名正言順地打壓能夠打壓的一切勢力,倒是好一出盤算!
晏清腦中思緒轉得飛快,視線也從李婉柔的身上,移向了主位之上,同眾人推杯換盞的溫哲翰。
那他又是如何打算的?
明目張膽地將自己的勢力擺出來,是威懾?還是已經準備逼皇帝一把,確立下儲君之位?
眼下唯一能同他一爭高低的溫哲茂已然不可能成為皇帝心中的儲君人選,身為嫡子的溫哲翰成為儲君,基本沒有什麼懸念,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只是帝王心思難猜,為免夜長夢多,自然還是能早一日將儲君之位確定到自己名下,便早一日安寧。
想到這,晏清忽然勾了唇角,無聲地飲下秋宴散前的最后一杯酒。
若真是如此,自己倒是完全可以靜觀其變。
日斜西山,這一場重陽秋宴宣告結束。
眾人吆五喝六地離開云月亭,晏清和王淑語倒是落在了后頭。
待黃昏霞光漸濃之時,人已盡皆離去,只留下晏清憑欄望著山下,王淑語在一旁默不作聲地陪著。
不多時,一人自亭外進來,王淑語起身見禮。
晏清回轉頭去,恭敬地行禮畢,笑問:“不知殿下讓王家姐姐留清這片刻,是有什麼話,需得同清單獨言說?”
溫哲翰略側目瞟向王淑語,卻見王淑語微微搖頭。
“殿下既讓王家姐姐在門口候清,又讓王家姐姐為清出言,秋宴散場人皆散去,王家姐姐還愿陪著清在這荒郊野嶺賞景……”
晏清將二人細微的動作看在眼里,將話直接挑到了明處,“清私以為,不過有過一面之交的人,縱然相談甚歡,也斷不足以讓其做到如此地步。”
二人皆是一愣,王淑語略有些慚愧地皺眉,想要解釋,但晏清句句在理,她著實是尋不到解釋的點。
王家同晏家交好,又鼎力支持端王殿下,自然便是說服晏家站隊的最好說客。
中秋宮宴也好,重陽秋宴也罷,自己確實是得了父親和殿下的授意,有意接近晏清。
但接觸之后,自己想同她深交的心思,也是真的。
可她還沒尋到開口的時機,卻叫晏清直接點出了她的真是意圖,一時倒是不知該如何再去面對晏清。
只是晏清似乎并不在意王淑語帶著目的的接近,含著淺笑,語調一如初見時溫潤平靜:“況殿下于亭外久立,待風平浪靜之時,才現身打破僵局,又問責鎮南侯家的小姐。清雖愚鈍,但竊以為還不算愚不可及。”
“不知,清可是猜著了?”
晏清笑問,而答案顯而易見。
溫哲翰大笑扶掌:“晏小將軍真是妙人!不如將軍再猜猜,本王為何單留將軍?”
晏清略抬眼:“末將以為,鎮南侯三萬親兵臨城,多有不妥。”
溫哲翰笑意一斂,深沉的眸子盯著晏清,好似要從她臉上看出朵花兒來。
但令他失望的是,晏清的表情自始至終不曾變化分毫,更無從揣測她的心思。
略一垂眼,又很快地抬眼,溫哲翰再次咧唇大笑,只是這一次眼中卻多了幾分凝重。
“小將軍料事如神,此確為小王憂心之事。”
溫哲翰淺嘆一聲,雙手負后,踱至欄柵旁,舉目眺望遠處的康都城。
陽昌山上的云月亭位置極好,能一眼看完大半個康都城,但卻又因距離遠,只能看個大概,并不能清楚地知曉城中布局。
這也是陽昌山沒有因為軍事防衛,而被鏟平或封鎖的原因。
但饒是如此,也足以讓人看清康都城的繁華。
“本王不怕給將軍露個底,整個康都城的守衛,共三軍六衛。”
溫哲翰望著繁華的康都城,神色悵然,“羽林軍主管皇宮,宿衛軍主管康都,京軍則是輔助京兆尹辦案。”
“六衛分散在康都城周邊城市,為各城的守備,最近的襄牙衛,快馬加鞭趕到康都,也最少需要三日。”
本是康都防衛的軍事機密,此時卻被溫哲翰娓娓道來,晏清的神色卻依舊沒有絲毫的起伏。
溫哲翰忽然有些遲疑,是否真的要將后面的話合盤托出。
第三十七章 人心難測
溫哲翰正猶豫時,卻聽晏清開了口:“殿下,晏家軍在京者,只有兩千余眾。”
溫哲翰沉默。
晏家軍回京多少人,他早已從早朝的奏章中知曉。
他要的不過就是晏清的一個態度。
“再加羽林軍一萬,將軍可有把握?”
溫哲翰追問。
“難。”晏清沒有遲疑,“若真到了拼命的地步,對方不會只動這三萬兵馬。”
這顯而易見的事情,溫哲翰自然心中清楚,只是……
“這可是一件大事,將軍怎就料定,皇兄一定會如此做?”
溫哲翰側身凝視著晏清,居高臨下的審視,帶著迫人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