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那人又轉了話題,“咱可說好了,這事兒完了,老娘可就不欠你的了。”
“自然。”晏清頷首。
“成!那我先撤了。”
那人說話間就隱了身形,卻聽得晏清在背后低聲叮囑了一句,“殷十娘,別死了。”
殷十娘嗤笑一聲,頭都沒回:“少他媽咒老娘!”
一聲輕響之后,書房內再次回歸沉寂。
晏清最后看了眼墻上掛著的武安疆域圖,視線在北疆停頓了片刻,便轉身出了山海居。
清淑院內,晏秦氏剛安排好了給晏康平夫婦設靈堂的一切事宜,正在著人給晏靈兒寫信,一抬頭就見晏清走了進來。
“怎不在你屋里待著?”
晏秦氏擱了筆,接過墨竹遞上的絹布凈了手,上前拉著晏清在榻上坐下,“你傷才見好,這些日子這些事你就別摻合了。要是沾了尸氣,回頭再落個什麼事,可有得你受的。”
聽著晏秦氏一通數落,晏清也不駁她,只是嗤嗤地笑。
她尸山血海里走過來的,哪里是那麼嬌氣的?
但晏秦氏樂意看她嬌氣,樂意見她像個孩子一樣粘人,像是要將十幾年晏清不在身邊的那些時光補回來。
晏清也順著她,倒是叫晏秦氏又有些無奈:“你呀!”
晏秦氏嗔她一眼,搖搖頭,轉頭叫墨竹:“將信取過來罷。”
墨竹取了桌案上晾著的信紙,呈給晏清過目。
看罷信上的內容,晏清垂了眼,握緊晏秦氏的手,復又抬頭對齊嬤嬤道:“嬤嬤,今兒可有粟米粥?”
“喲!看我這記性!”
齊嬤嬤一聽晏清這話,頓時就是一拍腦門兒,“老奴這就去吩咐。”
說著,齊嬤嬤就往外走,還不忘叫上屋里伺候的,“也別站著了,院兒里還有東西沒收拾,都忙去。”
只是片刻,屋里人就走了個干凈,只留了墨竹在外間看著燒茶的爐子。
“現在就收拾行囊,怕是早了些?”
晏清瞧一眼晏秦氏屋里已然少了些擺件,不由得打趣她娘。
晏秦氏略有些懷念地看著屋中的陳設,一轉頭卻說得淡然:“遲早的事,先收拾著,到時候大件兒該盤出去的就盤出去。北地雖然不比京里繁華,但也什麼都有。”
閑扯兩句,晏秦氏忽地轉了話頭,“你都打算好了?”
晏清的眉眼垂下來,指尖在桌面上輕點,微頷首。
晏秦氏見狀微抿了唇,欲言又止,最后終是作罷,嘆一聲:“你既已經打算好了,便去做。”
好似是怕晏清不放心,晏秦氏又補了一句,“你娘我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在北地也是出了名的不怕事。”
晏清看著說得輕巧自傲的晏秦氏眼睛轉向別處,捏著絹帕捋了鬢發,小指狀似無意地擦過耳郭。
這是她緊張時,下意識的動作。
晏清知道她心里擔憂,卻不知如何勸解,只能是半開玩笑地駁她:“在北地是有外公給您擔著。”
卻不想晏秦氏卻是眼一嗔:“如今不是還有你擔著?”
晏清一愣,四目相對之下,卻是都笑了起來。
“去做你想做的事罷。”
晏秦氏欣然笑著起身,“娘擔得住。”
晏清眼微垂,朝暗處掃一眼,那里早有人等著了。
第四十一章 一通數落
上午接到的尸體,晌午晏秦氏便遣人遞了信去肅王府通知晏靈兒,卻是到了傍晚才見到肅王府的人。
“你家王妃怎的沒回?”
晏秦氏見肅王府只來了個嬤嬤,不見晏靈兒的影子,責問道,“雖說她如今出了嫁,但她爹娘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她這個做女兒的,怎麼也該回來,為父母守靈三日才是。”
肅王府的嬤嬤耷拉著一張臉,背書一般地回道:“王妃傷心過度,這會兒才緩過勁來。王爺憐惜王妃,便叫老奴來說一聲,王妃明日才回侯府,再同侯夫人一道去靈堂。”
聽得肅王府的嬤嬤特意加重了聲音,強調后面一句話,晏清微斂的眼中劃過一抹寒光。
倒是真跟溫哲翰猜的不差分毫。
“肅王明日不同王妃一道去為他岳丈上柱香?”
晏清忽地插嘴問了句,叫肅王府來的嬤嬤一愣,顯然沒料到晏清會忽然這麼問。
晏秦氏緊跟著說道:“確是如此。雖然肅王貴為皇子,但王妃的生父亡故,他身為女婿,不說守靈,至少也該去上柱香。但我怎麼聽你的意思,肅王是不打算同王妃一道,去見他岳丈岳母最后一面?”
“這……”
肅王府的嬤嬤遲疑了一下,眼神游離,明顯溫哲茂并沒有對此有什麼表示。
見肅王府的嬤嬤吞吞吐吐地不說話,晏秦氏頓時大為不滿:“這是什麼道理?!雖說大哥生前做了錯事,但是人死如燈滅,就是相熟的朋友同僚知道了,不方便上門吊唁的,也寫了挽聯悼詞。他做女婿的,倒是什麼表示沒有?!”
晏秦氏板著臉訓斥,就差拍著桌案,大罵肅王不孝了。
自家主子被人這麼一通訓,肅王府的嬤嬤自然臉色也不好看,正要駁一兩句,就聽晏秦氏厲聲喝問:“我倒想知道,他是沒心肝兒?還是就沒把我們晏家是一家人?!”
晏秦氏咬重了“晏家”“一家人”,暗沉的眼神隱著怒,叫肅王府的嬤嬤陡然一驚,頓時不敢再駁晏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