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收拾好了,王妃可是要現在過去?”
晏秦氏征詢著晏靈兒的意見。
晏靈兒瞥一眼許嬤嬤,正要開口的時候,堂下又來了一人,是晏家的老管家。
晏家的管家同眾人見了禮,轉向晏清:“小姐,戶部的大人傳信來,說是需要您去處理一下侯爺、世子,以及大爺他們的戶籍。”
晏清皺了眉頭:“現在?”
“戶部的大人在門口等著,說是戶部如今正在清理戶籍,催得急。”
管家如實答道。
晏清就納悶了:“若是戶部不知曉情況,無法判定是否應該消除戶籍,需要找我核實情況,我尚且能夠理解。如今明擺著的事,還需要我去走個流程?”
“據戶部的大人說,是因為侯爺和世子的遺骸并未運回京,所以戶部那邊不敢輕易下定論,需要像小姐您了解一下詳細的情況。”
晏清鎖眉,看向晏秦氏,正要開口,卻聽晏靈兒說道:“既然是戶部讓你去說明情況,你去就是了。廢話那麼多,你是覺得戶部的大人都跟你一樣,閑得很嗎?”
晏清瞥她一眼,眼神晦暗。
倒是晏秦氏拍了拍晏清的手,道:“既然戶部都派人來叫了,你便去一趟,也沒什麼要緊的。”
既然晏秦氏都這麼說了,晏清猶豫了一下,到底是點了頭:“好吧,那就讓青衣跟著你一起。”
晏秦氏卻搖頭:“我在城里能有什麼事?青衣這丫頭跟在你身邊習慣了,你不在身邊,我怕這丫頭連飯都不敢吃。”
“我才不會!”
一直縮在晏清身邊的青衣一聽晏秦氏的話,立馬呲牙咧嘴地反駁。但手卻緊緊抓著晏清的衣服,眼珠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轉,緊張地審視著屋內的人,尤其是晏靈兒和許嬤嬤等人。
晏秦氏一點兒不客氣地笑她:“你怎麼不會?先前清兒去了軍營沒帶你,你可是在屋里急得直打轉,就差撓墻了。”
聽晏秦氏說起秋宴那次,青衣齜著牙,鼻頭一聳,才一張口,就被晏清打斷了:“我怎麼沒聽說這事?”
“她怎麼敢告訴你?”
晏秦氏笑,“也就是你在府里,她才安心,在哪兒都踏實。”
晏清抬眼,見青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最后沒有辦法,復雜地瞥一眼晏秦氏,嘆氣道:“那你路上小心。”
“有侯府的府兵護著,又不出城,能有什麼事?”
見兩人在這兒磨嘰,晏靈兒不耐煩地催促。
晏清瞥她一眼,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晏靈兒臉一沉,嗤道:“怎麼?這府里,路上,莊子里,都是你們的人,我沒有懷疑你們會對我做什麼就不錯了。你倒是先懷疑起我來了?我就是有那個心思,我有那個本事嗎?”
話剛說完,就見晏清盯著她,不說話,眼中沉著的光讓她有種被看透的心虛。
晏靈兒有點兒慌,眼一瞥,拿帕子掩著眼角,抽噎了兩聲:“如今我爹娘也走了,你們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害你們,我能落什麼好?”
盯著晏靈兒拭著并不存在的淚,晏清意味深長地道:“你最好真的知道。”
晏靈兒心里一跳,偷眼瞧晏清,但晏清已經轉頭吩咐管家準備車馬去了。
鎮西侯府門前,晏清看著晏秦氏坐上馬車,眉頭始終沒展開過。
青衣扯著晏清的袖子,看著晏清緊皺的眉頭,小眉毛也皺了起來,唇一抿,猶豫糾結地開口:“要不,我還是……跟著夫人?”
晏清低頭看著瘦小的青衣,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這小丫頭是她十歲那年圍剿匪寨的時候,從樹林子里撿回來的。
當時她跟狼群混在一起,自己還以為她跟自己等人一樣,被狼群困住了。
卻不想在她搭箭射傷了好幾匹狼之后,這小丫頭摸到她身后,一開始她沒在意,結果被小丫頭出其不意從背后陰了一把。
那時她在發現,這孩子就是老莫口中說過的狼孩。
這個年頭,雖然看上去太平,但其下隱著的陰暗,卻往往是令人難以想象的。
災荒,賦稅,往往讓一個家庭不堪重負。
而在前朝養兒防老的觀念影響下,雖然今朝開了女子為官的先例,但是在舊觀念的影響下,人們對女子的看法依舊沒有改變。
這在下層的鄉村,就體現得更加明顯了。
一個貧困的家庭,無力撫養多個孩子,有門路的往往會選擇把女孩子送人,或者賣給高門大戶做丫鬟,或者是別的;沒有門路的,要麼在孩子生下來就溺死,或者是直接棄了。
比起那些生下來就被溺死的孩子,被拋棄的好歹還有機會能活命。
而作為一輩子靠山吃山的山里人,這些不要的孩子的最好去處,就是山里野獸橫行的老林子。
運氣不好的,就死了,成了野獸的口糧。
運氣好的,可能被野獸撿回去,當成自己的孩子樣,成為獸孩。
老莫說,這在他老家,是很常見的事。
他們那兒落后,沒什麼富貴人家,那些無力撫養孩子,又狠不下心的夫婦,就會選擇把孩子丟進山里,讓老天爺決定他們的生死。
她記得她當時說:“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選擇不生?生了卻不負責,這還算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