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一身,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走。
“值了。”
這是司惗死前最后一句話,但到現在她都沒有參悟,他到底得到了什麼是能讓他覺得值得的。
金錢,地位,權利,他一樣沒撈到,甚至丟掉了自己的命。
前世她就沒看懂這個人,這一世,她依舊看不懂。
“將軍似乎認識我?”
見晏清一直不說話,司惗塞著鼻子仰頭看過來。
晏清臉色又暗沉了幾分,這人也同前世一樣敏銳。
晏清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冷著臉問:“你想……你主子想讓我做什麼?”
聽著晏清改口,司惗又笑:“將軍果然是了解我的人。”
晏清不應聲,不知道他從哪兒得出的結論。
“要按我的想法,就該押著鎮西侯夫人,點名讓您自刎,以絕后患。”
司惗仰著頭絮叨,絲毫不怕晏清再給他一拳,將他牙再打落兩顆,“但他偏不信。”
司惗嘆息一聲,又扭過頭來,問晏清:“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晏清不解,但卻鎖緊了雙眉。對司惗總是顧左右而言他的話,感到不耐煩。
但她還沒開口,司惗下一句話卻叫她心頭一跳。
他說:“在這之前,我給你卜了一卦。你是有忠心赤膽,但卻無前程后路。但在鎮西侯去世之后,你的卦象就變了。”
說著,司惗一頓,定定地看著晏清,唇耷拉下去,無聲地吐出三個字,叫晏清心神一震。
那頭司惗卻又笑了起來,自暴自棄一般:“可是他不信啊!覺得自己能壓得住你的命格,想要這亂世帝星做自己的馬前卒。蠢貨!”
“胡言亂語!”
晏清冷喝一聲,呼吸卻已然亂了。
她知道這世上有些能人異士,這司惗也有些手段。
說她會亂世,她認。
就算這棋局非她起,但她要想在這盤棋上活下去,就定然要亂這棋盤,擾亂棋手的打算,才可能博一線生機。
但說她是帝星?
簡直是無稽之談!
她晏家世代為將,守護武安江山,一片忠心赤膽,怎會行那竊國逆賊之事?!
被晏清的喝問打斷,司惗愣了一下,瞧兩眼晏清,又轉回眼去:“果然,你也不信。都是蠢人啊!罷,罷,罷……多言無益。”
再之后,司惗果然沒再廢話,直接了當地將溫哲茂的要求提了出來,甚至沒有遮掩溫哲茂的身份。
第四十六章 踏進泥潭
溫哲茂的要求很簡單,甚至跟溫哲翰所猜的并不差多少。
他要晏清領她手上的這支晏家軍,做開路先鋒。
“不可能!”
晏清斷然拒絕,“我晏家世代清譽,絕對不能毀在我手上!”
司惗笑她:“累世清譽比鎮西侯夫人的性命還重要嗎?”
問完,也沒等晏清回答,司惗又道,“況且,這本來就是他們皇家的紛爭,你幫的是溫家的人。只要登基的新皇是你選的人,你就是從龍之功,只會光耀晏家門楣。就算是敗了,那也是站錯了隊而已。晏家清譽或許有損,但人都沒了,有清譽又有什麼用?”
“你說呢?”
看著司惗嘲弄的神色,晏清拳頭攥得咯吱作響,銀牙緊咬,眸色暗沉如夜:“你為什麼會選擇幫溫哲茂?”
司惗凝思片刻,滿不在乎地開口:“恰好欠了人情,還債而已。晏小將軍果然認識我啊,但我印象里,似乎是第一次同小將軍見面。”
司惗勾著唇笑,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微瞇,其中探出的冷光讓晏清有種被看穿的心虛。
但她又很快鎮定下來。
重生一事太過于匪夷所思,就算是他司惗能掐會算,這種沒有根源的事,無人會信他!
晏清的手松了又緊,過了許久,像是終于放棄了掙扎一樣抬頭:“讓我做先鋒,可以。但我要先見我娘。”
司惗笑道:“小將軍,是你太過天真,還是覺得我們都是傻子?明知你身手不凡,還讓你帶著這麼多人過來,我們敢將侯夫人留在此處嗎?”
晏清抿唇,眸光森冷,卻嗤笑出聲:“不讓我見我娘,我怎知你們是不是在詐我?”
“關于這點,將軍大可放心。沒有實在的人握在手里,您這樣的,咱也不好用啊!”
司惗松了捂著鼻子的手,拍了兩巴掌,臉轉向內屋,“把人帶出來。”
木屏風之后響起一陣悉索的聲音,一個人推搡著五花大綁的齊嬤嬤出來。
齊嬤嬤一見晏清,兩行濁淚就趟了下來,不住地掙扎,被布條勒住的嘴里不斷地發出嗚咽。
“老實點兒!”
抓著齊嬤嬤的人在齊嬤嬤猛烈的掙扎下,幾乎按不住人,怒喝一聲,一腳踹在齊嬤嬤腳彎。
齊嬤嬤被這一踹,“砰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聲痛呼模糊地自她口中喊出來,驚得晏清心都是一跳!
“嬤嬤!”
晏清快步上前,卻被人攔住。
“滾!”
晏清兩下將人放倒,就沖到齊嬤嬤身邊,將齊嬤嬤扶了起來,三下五除二地解了她的束縛。
抓人的人同司惗對視一眼,司惗朝他擺了擺手,那人一點頭,便帶著人下去了。
“如何?將軍這回可是信了?”司惗問。
晏清還沒開口,齊嬤嬤便一把抓住她的手,涕淚縱橫地搖頭:“小姐,不可啊!這等亂臣賊子的事,夫人斷是愿一死,也不愿你走入歧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