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兩人出來,洪鞏看著自己的眼神,可是一點都不友善。
晏清打簾上了馬車:“你不是都在外面聽著?”
司惗熟稔地蹭上車,笑道:“我又不像將軍這等習武之人一般耳聰目明,隔著墻也能知曉別人的小聲密謀。”
“呵。”
晏清嗤笑反嘲,“既如此,你跟著又有何用?”
“某倒是想入內盯著,但將軍不是不肯?”
對于晏清暗嘲自己無用,司惗也并不惱,靠著車壁,抄著手閉目養神,“再說,將軍手段眾多,就算某十二個時辰一刻不停地盯著,也未必防得住。某的存在,只是為了提醒將軍,說話做事,三思,而后行。”
晏清瞥一眼司惗,垂下眼,指尖輕捻:“我便是說了不該說的,你又當如何?”
司惗挑眉,眼皮微掀,視線在晏清身上走一轉,落在馬車頂上,緩聲嘆氣:“雖說將軍您如今是料定您對我們還有用,咱們不會真的下狠手,所以死豬不怕開水燙。但是您也得知道,咱們這號人,有耐心,也最沒有耐心。您試探一次,咱陪您玩兒,但次數多了,誰說得準呢?您不能賭我們這種人的底線,您說對吧?”
晏清抿著唇,雙指一搓,忽地嗤笑出聲:“也是,你們這種沒有底線的,我再怎麼試探,也探不到底。”
司惗閉上眼,不置可否地一挑眉:“您要是早點兒認識到這點,咱也不至于鬧這麼多矛盾了。”
“呵。矛盾?我同你沒有矛盾。”
晏清手腕一翻,抽了一柄小巧的柳葉刀在手里把玩,低垂的視線若有似無地在司惗脖頸上掃過,“自見面開始,我對你就是一個態度。”
司惗樂了,坐起身,雙肘支在腿上,彎著腰背,一雙桃花眼上翻,自下而上地盯著晏清,咧著嘴笑:“您想要我的命。
是因為我扣押了侯夫人?”
晏清沒說話,只是壓著眼瞼,冷然地同司惗對視。
“好吧,這事兒雖然不是我親自干的,但確實是我吩咐人做的。”
司惗好似妥協了一般,避開了晏清的視線,雙手一伸,枕在了腦后,又靠回車壁上,仰面盯著車頂,卻又偏拿余光瞄著晏清,扯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其實我也給自己算了一卦,活不長。若是您能在事后活下來,咱這腦袋,您盡管拿去。”
晏清拭著刀鋒的手一頓,抬眼看過去,卻見司惗已是閉了眼:“卜卦者自占,是大忌。”
司惗嘆氣:“所以大概這就是報應吧!”
至于什麼是報應,司惗沒明說,晏清猜是短命,但司惗并不打算再多說,而她也并沒多少興趣去追問。
馬車過了長街,在正南街街口停下,司惗下了馬車。
“該說的話,某已經都跟將軍說了,至于將軍聽不聽,某就無能為力了。”
司惗對晏清說完這句,便轉身走上了正南街的青石,但兩步后又停下,轉身道,“對了,這一個月,某還是得叨擾將軍的。”
說罷,司惗才頭也不回地朝正南街走了。
車夫轉頭詢問晏清:“小姐,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晏清斂著眉,拇指在刀鋒上輕拭兩回,將刀收回鞘:“回府。”
正南街,肅王府。
門房見司惗竟然大大咧咧地朝著肅王府來,一個激靈,瞌睡蟲直接給嚇飛了,慌忙撇頭看向府門外,皇帝派來把守肅王府大門的羽林軍,正要給司惗使眼色,但司惗卻好像是迷路了一樣,四下里瞧了瞧,摸著腦袋又走了。
司惗一走,門房頓時松了口氣。
四下里一瞧,見沒人注意自己,門房立馬悄摸著退回了府里,急吼吼地往主院兒跑。
“知道了,下去吧。”
得了門房的報信,溫哲茂坐在書房內,盯著墻上掛著的一副等人高的山水畫,靜默地坐著。
這山水畫出自前朝郭許安之手,不是什麼名家畫作,甚至沒多少人聽過這個名字。
如今的人熟知的,是他的后輩——鎮北候郭佑寧。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等人高的山水畫忽然顫動了起來,一只手掀開畫布。
畫布的背后,是一條漆黑的甬道。
司惗自畫布后鉆出來,石門在他身后合上,與書房的墻壁融為一體,畫布蓋過去,便徹底沒有痕跡。
“她將消息遞出去了?”
溫哲茂陰沉著嗓子問。
司惗顧自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才道:“八九不離十,看洪鞏怎麼想了。”
“呵,那個女人估計巴不得秦蓁死了才好。”
溫哲茂譏嘲地轉著拇指上的扳指,“三弟的人,沒有再和晏清接觸?”
“暫時是沒有。”
司惗對溫哲茂武斷地判定一個人,有些不滿,但想起他那個德性,也就懶得跟他講,只是就事論事地回話,“侯夫人在我們手里,晏清就算膽子再大,也不可能跟端王的人往來,最多也就側面提醒一下皇帝身邊的人。”
“她若是不那麼做,倒是不符合他們晏家人死忠的德性了。”
溫哲茂視線落在桌上攤開的疆域圖上,其中西疆和北疆的位置,用朱砂畫了兩道叉,“若是他們識點兒趣,也不至于丟了性命。”
第五十四章 籠中之鳥
溫哲茂的話讓司惗皺了眉頭:“雖說這肅王府里都是自己人,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