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皇帝驟然厲喝,眉眼陡然間凌厲,“爾等閹豎,也敢口出狂言?!”
然而面對勃然大怒的皇帝,安寧卻好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連磕數個響頭,抬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喊:“圣上!奴死不足惜,但您當知,若肅王殿下真的篡位登基,武安江山必亂啊!”
皇帝一怔,瞪著地上的安寧,滿腔怒火在心頭翻涌,卻找不到突破口,直憋得他胸悶氣短。
武安江山,是一座壓在他心上的大山。
若是他傳位,或還能穩住那些人,叫那些狼子野心之人不敢輕舉妄動。
便是老三身后的人不滿,也必然不敢直面上沖突。
但若是溫哲茂自己反了,以勤王之名,王侯率兵回京,邊疆無人守,四下狼煙頓起,武安……必亂!
皇帝怒極,一拳錘在床柱上:“逆子!”
若非他私通后妃,落了史官把柄,又怎會被人落井下石,叫老三奪了權?
行事魯莽,沉不住氣,真是枉費自己耗費半生為這孽子鋪路!
武安百年江山社稷,若敗在自己手里,那自己還有何顏面去面見先祖?
皇帝沉著眼,腦中思緒百轉。
若是……將武安交于這逆子……
或能解一時危機。
皇帝抬眼,安寧一驚,慌忙低下頭去。
“召肅王進宮。”
安寧應了聲是,慌忙去安排人往肅王府召溫哲茂入宮。
馨德殿中,皇帝靠著床柱,沉眸盯著虛空某處,不知在想什麼。
安寧進殿后亦不敢打擾,只在一旁候著,低垂著頭,眼珠亂轉。
圣上該不會動了直接傳位肅王的心思吧?
就算這確實能暫時穩住肅王,熄了其造反的心思,但那可是敢讓人往御膳中動手腳的人!
真要叫他坐了皇位,這宮里還有幾人能活?
安寧偷眼睹一眼皇帝的神色,話在嗓子眼兒,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此時皇帝認定他投靠了三殿下,雖不知出于什麼目的沒有立刻處置自己,但若他這會兒將肅王做的事抖出來,那便是板上釘釘會被劃到端王一黨了!
安寧正猶豫著,卻見皇帝的視線又掃了過來。
🔒第五十六章 皇子之死
安寧正心中權衡利弊,眼角余光卻又睹見皇帝掃過來的視線。
安寧心一跳,撲通跪倒在地:“圣,圣上……”
“老三還有話讓你轉達?”
皇帝不知喜怒的一句話,讓安寧心一橫,頭磕到底:“奴確欲進言,但并非三殿下所交代。”
皇帝一掀眼皮,冷眸地看著匍匐在地的安寧:“說。”
冷汗順著面皮滴落在葦席之上,安寧渾身都止不住地哆嗦。
這事兒說出去,難保皇帝不會盛怒之下摘了他腦袋。
但若真讓肅王登了位,自己先前替端王說話的事兒給肅王知曉了,他一樣難逃一死!
如今只盼皇帝看在自己跟了他這麼多年的份兒上,能留他一條性命。
安寧一咬牙,壓著微顫的聲音開口:“圣上,您近來畏寒,并非是風寒侵體。”
皇帝凌厲的審視,只叫安寧如芒在背、心如擂鼓,好似過了數個四季,才聽見一道滾雷般的聲音響起,
“安寧,你可知欺君何罪?”
安寧頭恨不能插進地里去:“欺君,當誅!但奴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句虛言!圣上您正當壯年,正是氣血旺盛身強體壯之時,數月來卻越發畏寒如耄耋老人,此并非僅因風邪入體,實乃肅王殿下使人經年累月以雪石粉如御膳所致啊!”
安寧豁出去般一口氣把話說完,頭深深磕在葦席上,半點不敢動彈,便是呼吸都下意識地斂了起來。
“啪嚓!”
清瓷破碎,溫熱的茶湯混著細碎的瓷渣濺在臉上、手上,驚得安寧一哆嗦,卻半點不敢動彈。
一雙手大力鉗住安寧的脖子,迫使他抬起頭來。
入目,是皇帝猩紅的眼,向來中正威儀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
皇帝的聲音低沉喑啞,如同蓄勢待發的猛虎,殺氣畢露:“安寧,朕看你是活膩了!”
皇帝的手隨之收緊,安寧頓時呼吸一滯。
強烈的窒息感陡然放大了安寧心中的恐懼,求生的本能讓他不自覺地伸手抓撓卡著他脖子的手,尚存一絲的理智讓他拼著最后一口氣艱難地辯駁:“奴……絕不敢……有半……半句……虛言!”
皇帝眼瞳驟然一縮,手下力氣更重。
安寧頓時再說不出話來,只剩下掙扎喘息的嗚咽。
片刻,那嗚咽都弱了下去,安寧抓撓的手漸漸沒了力氣。
皇帝扣著安寧脖頸的手指節發白,青筋如虬,眼看著安寧嘴唇面頰泛起了青紫,只稍再多用一點力氣,就能取他性命。
但最后時刻,皇帝卻松了手,將人往地上一摔,一甩袖,沉凝地盯著趴在地上咳嗽的安寧,面色陰沉如水:“你既然早知此事,當時為什麼不說?”
陡然間喘上氣來的安寧,肺腔被猛然間撞進來的氣流沖得火辣辣地疼,趴在地上咳得鼻涕眼淚橫飛。
此時聽聞皇帝問話,他忙一抹臉上的涕淚,扯著陣陣發疼的嘶啞喉嚨,一邊咳嗽著,一邊磕頭:“謝圣上不殺之恩!謝圣上不殺之恩!奴……奴知曉此事,也咳咳……咳……也是這一……一兩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