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過過腦子!”
晏清嘲諷著,視線落回城外滾滾煙塵,“你家主子要的是皇宮里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不是一座死傷無數的破敗之城。若是讓驃騎衛的鐵騎進城,鬧得民怨沸騰,你家主子就算坐上了那位置,也遲早會被人拉下來。”
“對于城中的普通人而言,溫家自己的爭斗,只要不影響他們的生活,誰做皇帝,對他們一點兒影響都沒有。”
晏清隨手招了一個小兵,令他進宮匯報李定山攻城之事。
待人走后,晏清才又接著同司惗說道:“要想你家主子坐穩那位置,盡可能減少普通民眾損失的情況下把李定山的部隊拉到皇城邊去,才是上上之選。”
聽罷,司惗忽地笑了:“說到底,這種時候,你竟然還有心思關心別人的安危。不愧是為國為民的晏小將軍,哪怕是做了反賊,也依舊不改本性。某,佩服!”
晏清瞥一眼司惗,不再同他多言,轉而投入到當前戰局之中。
絆馬繩初見成效,驃騎衛打前鋒的部隊栽了個狗啃屎,眾多戰馬折了馬腿。
“弓箭手!”
晏清高聲喝令。
幾番輪射之后,李定山的先遣兵被滅了大半。
李定山坐鎮后方,看著晏清竟然真的下殺手,臉黑了大半。
“沖鋒!”
李定山下令。
他就不信,晏清帶著幾千人馬,能攔得住他上萬大軍!
弓箭幾番輪射下來,李定山的先遣部隊縱然受到了損傷,但還是有部分人沖到了近前。
攻城梯搭上,敵人前仆后繼地涌上來,將這支由宿衛軍和京軍混雜著編排起來從未真正見過血的雜牌軍唬得毫無還手之力。
隨同晏清一起被編入南城門守軍的晏家軍,在紅妝的召集下,早已同晏清匯合。
“撤!”
眼見著李定山的人馬攻上來,南城門防線全面瓦解,晏清沒有絲毫猶豫。
正在奮勇抵抗的晏家軍眾人聽聞晏清的命令都是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將軍,不能撤!”
一個兵卒喊著,“若是撤了,我晏家軍威名何在?!”
“名重要還是命重要?!”
晏清長槍殺到那人面前,猛地挑飛摸到他身后的人,一把將人拉扯過來,對身后的人高喊,“撤入皇城!”
被戰爭的殘酷嚇破了膽京軍和宿衛軍,早在晏清喊第一句時,便迅速撤出了戰場。
晏家軍眾人雖有不甘,但軍令如山,在晏清下令向皇城撤退后,眾人也反應過來了晏清是什麼打算。
京軍加宿衛軍不過兩萬余人,分攤在四處城門,每處不過五千余人,同李定山三萬多人硬剛,完全沒有勝算。
而皇城有羽林軍三萬,便是分散守城門,也定然比他們如今的處境要強!
眾人迅速朝著朱雀門的方向后撤,晏清卻落到了最后。
城門被攻入城中的敵人打開,李定山的大部隊長驅直入。
以他們的速度,晏清領著這支殘兵敗將想要安全撤入皇城,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紅妝領著一隊晏家軍護著晏清,負責善后掩護。
眼看著李定山的人馬逼近,有人催促著:“將軍,你隨紅妝先走!”
說著,便有人站出來,主動朝著身后追擊的人殺去。
🔒第六十二章 進退維谷
眼見著丁長曾帶著一隊人馬殺向身后追兵,晏清紅了眼,攥槍的手青筋如虬,恨不能振臂一呼,率眾隨丁長曾等人一道沖進敵軍之中,殺他個人仰馬翻、雖死不悔!
但晏清終是轉頭,不再看身后的廝殺怒吼,猩紅著眼,含恨喝一聲:“走!”
九月夜長,街市間不復往日安寧祥和,唯聽刀光劍影、兵戈鏗鏘。
廝殺的怒吼,絕望的哀嚎……在康都城中回蕩,如百鬼狂歡般凄厲刺耳,鬧得人心惶惶。
城中民宅門窗緊閉,無一盞燈燭明亮,驚懼交加的人們蜷縮在屋中一角瑟瑟發抖,相擁在一處祈禱著兵亂隨著黑夜褪去而平息。
筆直的朱雀長街,卻被戰火照映得仿若白晝。
沿街的商鋪被殃及,烈火熊熊地燒著,濃煙混著濃烈的血腥味兒、尸體燒灼的焦臭味兒,熏得人涕淚四流,卻無一人在意這大火會帶來的多大的損傷,所有人都在為了活下去而拼命。
晏清帶著殿后的晏家軍眾人自火光中殺出來時,五百余人的隊伍,只剩下三百不到。
烈焰中急行,嚴重耗損了眾人的體力,但他們卻沒有停留歇息的時間。
終于,在朱雀長街的盡頭,晏清等人追上了先一步撤退的宿衛軍眾。
與其說是晏清他們追上了宿衛軍,倒不如說是他們在朱雀門城墻上的弓箭手的射程之外,等著晏清他們的到來。
空氣中血氣浮動,粘膩的血水在遠處火光的映照下閃出妖艷的暗光。
幾乎是兩軍會面的一剎那,晏家軍眾人便減緩了步子,神色戒備地盯視著這支本該是他們戰友的宿衛軍。
司惗自宿衛軍中走出來,身后跟著一人。
那人晏清認識,是統領歸順溫哲茂的那支宿衛軍的將領。
看一眼地上的血跡,以及二人身后明顯同先前人數不對等,且并無多少倦怠之態的宿衛軍,晏清明白,先前那些宿衛軍和京軍恐怕已經遭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