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自己從來沒想著藏著自己的心思,只是沒點明,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自己那點兒小心思,為什麼就正主完全感覺不到呢?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二人才到小六墓前。
看著那小小一方墓碑,孟舒瀾覺得鼻頭有些發酸。
溫哲翰先給小六上了香,又撤換了他墓碑前的果盤供奉。
那些果子糕點,都是小六最喜歡的。
孟舒瀾給小六上了香,很想說點兒什麼,卻發現喉嚨里仿佛堵著棉花,叫他發不出聲來。
最后,孟舒瀾在小六墳邊刨了個坑,將銀鈴放進去,埋了起來。
他說:“戴上這鈴鐺,下輩子再做兄弟,哥絕不會再把你弄丟了。”
溫哲翰在一旁沉默地看著,揪了把鼻子,忽然笑了起來,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對著小六的墓碑說道:“知道小六你跟你舒瀾哥哥好,但有一樣你可別學他。以后遇見自己喜歡的姑娘,別扭扭捏捏的不像樣。回頭人跑了,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心里正難受的孟舒瀾猛然聽見溫哲翰提這事兒,嘴角猛得一抽:“你擱小六面前說些什麼東西?”
孟舒瀾不滿地別話,轉頭卻見溫哲翰眼眶已是紅得不成樣子,卻依舊努力地咧嘴笑著,還反駁自己:“說你怎麼了?當初二哥成親的時候,小六就跟你說以后要喝你的喜酒,你到時候可別忘了咱們小六。”
溫哲翰說著,又扳著指頭算,“就你這磨嘰德性,怕是還得等個幾年。我看,晏將軍三年孝期……你這喜酒怕是要四五年后了。”
“滾犢子!”
孟舒瀾喑啞著聲音罵他,也是想起當年小六的模樣,眼睛發熱,“你就咒我吧!”
溫哲翰卻恍若未聞,笑著對小六道:“四五年后,咱們小六也是小大人了,喝一兩杯喜酒也不妨事,對吧?”
溫哲翰問著,好似小六還在,他還能聽見那脆生生聲音回他。
可墓地里只有風聲。
四周忽然靜下來,孟舒瀾撇開了頭,心里堵得難受。
他送走了許多人,戰友、兄弟、無辜的百姓,他以為他總有一天會麻木,但很顯然不是現在。
當他再次回頭看過去的時候,溫哲翰已經收拾好了心情,正在整理東西。
雖然他極力掩飾,但還是能明顯看出他哭過。
孟舒瀾不知道怎麼勸,就像他當初不知道怎麼勸晏清一樣。
這種無力感,讓孟舒瀾愧疚又難受。
倒是明顯心里最不好受的溫哲翰先反過來勸慰他:“走吧,還有很多事沒做完。”
就同那日晏清一樣。
孟舒瀾沉默著,直到回到康都城中。
一旦忙起來,確實什麼都能忘了。
被扣押的官眷已經救了回來,被脅迫的官員們對溫哲茂的罪行供認不諱。
加上殷十娘拿到那份涉事官員名錄,以及各方的書信往來,所有的涉事者都被一一問責,之后是一連串的抄家、流放、斬首。
李家家大業大,光查抄的家業就是國庫的三倍,總人口算上奴仆有上千余人。
由于人數過于龐大,除了李家九族之內全部伏誅之外,其余仆從全部貶下等官奴,發配邊疆。
其余涉事主要官員,誅三族。
被脅迫者,以及涉事較淺者,視情節輕重,或斬首,或流放,其家眷視犯事者情節輕重,或流放千里,或貶為平民。
這一場清算,盤踞南疆百余年的李家宣布倒臺。
其余望風而逃的李家人的通緝令也已下發,已然成了喪家之犬。
自古論功過,有罰便有賞。
清算處置了一切涉事者后,康都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安寧。
皇帝也這才騰出手來,論功行賞。
死守馨德殿的羽林軍統領劉桐被封忠勇伯,賞黃金千兩,綾羅綢緞若干。
主導整場戰役的溫哲翰接替溫哲茂,協管六部。
一應軍眾各賞白銀二百兩。
而讓眾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帝對晏清與孟舒瀾二人的賞賜。
凡事參戰的兵卒將領皆是有目共睹,這場戰爭能夠反敗為勝,是靠的晏清的奇兵險招,而非孟舒瀾帶回來的西疆兵馬。
可最后論功行賞,孟舒瀾卻成了最大的功臣,從郡王直接封王,賜號為舒,封地囊括半個西疆。
并且孟舒瀾從一開始的代行西疆兵馬元帥之職,被封為了正式的西疆兵馬元帥,掌管西疆全境所有兵馬調動。
甚至享有特殊情況下,可不上報朝廷,直接調兵遣將支援各處的權利。
這就相當于藩王有了無詔進京的權利!
這獎賞不可謂不重!
而反觀真正的功臣晏清,卻只是封了縣主,賜號承平,封地更是北邊土地貧瘠的北地廊縣。另賞黃金萬兩,綾羅綢緞若干。
這賞賜,除了黃金多點兒,有一塊有跟沒有沒兩樣的封地,那是連劉桐的賞賜都不如!
朝野上下,無不是為晏清鳴不平的。尤其是在知道孟舒瀾擁有的特權之后,幾乎舉朝皆是反駁之聲。
但皇帝給出的解釋卻是,晏清所行之事,皆又孟舒瀾所指揮,屬于聽令行事。
可是但凡是有點兒腦子的人都知道,孟舒瀾一個遠在邊疆的人,書信來回都是一兩個月,他怎麼在不知道詳細情況的情況下,去指揮晏清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