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金碧輝煌的殿堂折射的幻光,也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
摩挲著袖中西疆帥印,孟舒瀾忽地想起晏修來。
跟他喜歡謀定而后動的性格不同,晏修更擅長于抓住時機奮勇出擊。
也許自己該跟他學學,改改自己這瞻前顧后的毛病。
回首望一眼御書房,孟舒瀾邁步出了皇宮,直奔晏家軍在城郊的營地。
孟舒瀾到時,晏清正結束晏家軍眾人的操練。
眾人見他來了紛紛問好,晏清將槍交給紅妝,一邊凈手,一邊問到身前的孟舒瀾:“同圣上談過了?”
孟舒瀾怔了下,但旋即又覺得正常。
就像他很了解晏清一樣,晏清也同樣了解他。
她知道自己肯定會去找皇帝要個說法的。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孟舒瀾有很多話想問,但到了嘴邊,卻認了慫。
晏清頓了下,將擦手巾搭回架子上,才道:“本來是打算平定叛亂后連夜走,但你帶這麼多兄弟回來,我若不跟他們告個別,回頭再見怕是好不了一頓嘮叨。”
孟舒瀾喉頭滾了下,覺得有點兒委屈:“你要跟兄弟們告別,都不打算跟我說一聲?”
晏清疑惑地瞥他一眼,笑問:“為什麼會這麼想?你難道不是我兄弟?”
孟舒瀾一噎,總覺得自己就是在自找苦吃。
想不到怎麼應付晏清,孟舒瀾干脆另起了話頭:“你打算怎麼處置劉詔?”
說起劉詔,晏清的笑容淡下去。
劉詔會反叛這件事,她不是沒有預料。
溫哲茂會想到扣押她娘脅迫她,就不可能不防范自己失控,找一個她身邊的親信做后手,是很常見的事。
在燕七告訴她劉詔女兒失蹤了后,她其實就猜到了。
只是劉詔就跟紅妝一樣,兩輩子都是她身邊的得力干將,她的心腹。
她能理解劉詔的難處,卻不能接受他的背叛,哪怕他是被逼無奈。
但若要她按軍規將他處死,晏清卻又開不了這個口。
上輩子,劉詔也算是為她而死,自己欠他一條命。
“除名了。”
晏清說得輕巧,躲開孟舒瀾關心的視線,轉身往校場旁的棚子走去,“雖然他是被逼的,但錯了終究就是錯了。就算我不殺他,這軍營他也待不下去了。”
孟舒瀾跟在晏清身后,直覺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誠然他是憤怒于劉詔竟朝晏清揮刀的,但到底是共事了多年的兄弟,他又是迫不得已,真要是處決了他,又多少覺得這懲罰過了。
可若不罰,又該如何威懾其他人?
晏清的做法,算是罰得輕了。
但若劉詔是個有良心的,只怕他這輩子都將為這一次的錯誤而懊悔愧疚,也未必就比死了好受。
孟舒瀾知道劉詔的背叛對晏清來說,可能遠比身上挨一刀還要難受。
晏清五歲跟著鎮西侯去邊疆開始,劉詔就是她的護衛兼陪練,甚至可以算晏清的半個教頭師傅,后來一直跟著晏清出生入死,說是除了鎮西侯和晏修外,晏清最信任的人也不為過。
自己找這個話題,無疑于是在給她傷疤上撒鹽。
孟舒瀾有些懊惱,卻又聽晏清語氣平淡地道:“如今他能跟他女兒一起過安寧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孟舒瀾微愣,抬頭看向晏清,見她當真是神色平淡,沒有絲毫的失落,或是被背叛后的憤怒,甚至有些慶幸這樣的局面,倒叫孟舒瀾一時有些看不透。
見孟舒瀾怔愣著,晏清卻是清淺地笑了下:“我們這些當兵的,最盼的不就是有一天能不再餐風飲露,跟家里人安安穩穩和和美美地過一生?劉詔雖算不上衣錦還鄉,但好歹還能回家安穩地過日子。”
孟舒瀾更迷惑了。
她竟是真的在替劉詔感到高興?
孟舒瀾還沒弄明白晏清到底是怎麼想的,卻又聽晏清道:“從前我總會想,為什麼總是些小打小鬧,都沒機會讓我大展身手。”
“可是幾場大戰卻叫我明白,原來沒機會大展身手,才是最好的時代。”
晏清自嘲地笑著,笑容里帶著不和年紀的滄桑。
那眼中的寂寥苦澀,讓孟舒瀾恍然間憶起那晚她在侯爺、阿修墓前輕聲同他說:“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往下走”。
那神色,如同負重前行的老者。
🔒第八十二章 撤懸賞榜
孟舒瀾想了許久,才找到貼切的形容,可這形容卻叫他心底泛酸。
本正是昂揚向上朝氣蓬勃的年紀,卻何以被迫老成持重如垂暮之人?
孟舒瀾有心說些什麼,然晏清卻又很快換了別的話題:“殷十娘的懸賞撤下來了,但她似乎也沒什麼別的地方想去,不若讓她跟你回西疆?她在南川洲附近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想來也有些熟人在南川洲走動,于你掌握南川洲形勢很有助益。”
見她都決心放下西疆了,還是時刻不忘為他、為西疆的安穩打算,孟舒瀾心底生出一股沖動,想要將眼前人攬進懷中緊緊擁著,告訴她不用如此操勞,一切都有他在,想讓她試著多依靠他一些。